李景瑜見她半天不接自己手上斟的酒,也是十分尷尬。
“原來庶長兄也在?藏於衆位大人後面,我竟沒有注意到……”李君玉推開他的酒,道:“這酒,卻是不能喝的。”
旁邊的衆臣面面相覷,有人不甘的問道:“爲何不能喝?!公主與鎮南王本是兄妹,是同門,既是同根生,何須如此不給情面?!”
“情面?!”李君玉淡淡的道:“我也正好問一問鎮王爺何曾給過我情面,既是巧了,我有幾句話想問鎮南王……”
李景瑜穩了穩心神,將酒端了回來,放在桌上,道:“……公主既有話要問,我定知無不言。公主請說……”
“我奉陛下之命,在前線攻打四王,庶長史卻在後面動手腳,對軍中糧草做了手腳,敢問是誰給你這麼大的膽子?!”李君玉道。
鎮南王面色不變,道:“公主何出此言呢,我不懂公主在說什麼?!軍糧一事,經由戶部管轄,有這麼多大人看着,我如何能動手腳?!”
“哦?!”李君玉冷笑道:“現在庶長兄倒推託的一乾二淨,在戰場上時,我因糧草一事,處處受制於人,莫非是庶長兄是要陷害我?還是因爲太貪心,眼饞軍糧,這才生了貪心?雲南雖窮困,但也不至於教出這樣的人,兄長,你這樣是不是吃相太難看了?!”
“之前在戰場上爲了不影響軍心,我且忍了,只能四處想辦法,若非突然想起來,我都信了兄長,忘了追究,兄長卻到我面前來,處處提醒着我,這杯酒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兄長莫非是在掩飾着什麼?!”李君玉道。
“公主何必咄咄逼人!”李景瑜羞憤的道:“公主只憑一張嘴就要血口噴人,你我本是兄妹,爲何相互不容?!敢問公主就沒有錯處嗎?!你眼中無我,一直忌我恨我,現在更是要陷害於我,是不是因爲當初是我襲了鎮南王位,你才如此不容?!”
“你別混淆視聽,我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李君玉太知道他的爲人了。
前世若不是他在後面動手腳,她的大軍也不至於吃這種苦,前世爲了兄弟之義,她忍了,也竟信了,沒有追究。沒想到這一世,他還是不改,還是這副德性。
既撞到她面前來,她便絕不會輕意饒了他。
“你,你……”李景瑜太過羞憤,一下就跪倒在地上,道:“陛下,還請陛下爲臣做主,臣絕對沒有動糧草,請陛下明鑑。”
正帝道:“此事朕也在查了,你是否清白,自有決斷!”
“公主?!你可有證據?!”正帝道:“沒有證據可說服不了百官……”
“沒有!”李君玉說的竟還理直氣壯。頓時羣臣議論紛紛,已有幾位大臣上前來鳴不平了,道:“……陛下,公主無憑無據,就想要定鎮南王的罪,光憑一張口,如何服衆,若要鎮南王認罪,還請拿出證據來纔是……”
媚貴妃也是十分氣憤,忍不住站了起來道:“李君玉,你沒有證據,就不要胡亂栽贓嫁禍於人!”
“媚貴妃!”皇貴妃盯着她道:“後宮不得干政!”
媚貴妃心中狂怒,卻不敢反駁,只能坐了下來,盯着李君玉,恨不得吃了一她一般。
“皇伯父,我知道是他,一定是他,除了他沒有別人!”李君玉顯得有些胡攪蠻纏,道:“我雖然沒有證據,可我太瞭解庶長兄的心性了……”
李君玉道:“皇伯父若是不信,可以叫他喝下他敬來的這杯酒,且問他敢不敢喝……”
大殿之中頓時譁然,衆臣道:“陛下面前,大殿之上,公主這是污衊鎮南王下毒嗎?!這是何意,這是誣陷!”
“是不是誣陷,就要問鎮南王敢不敢喝這酒了……”李君玉咄咄逼人,半步不讓。
正帝也坐直了身體,起了巨大的疑心,朗聲道:“……既是你敬的酒,鎮南王,你可願喝下此酒,以證清白?!”
鎮南王已是冷汗直下,竟是進退不得,額上全是細密的汗,他被置於這等險境,竟是脫身不得了?!
他就算猜到這酒沒有毒,可是,這種時候,不知道爲什麼自己就先怕了起來。
李君玉既然這般肯定這酒有問題,這酒只怕是真有問題。
他的腦子裡亂糟糟的,在想若是有毒,會是誰下的呢?!
趙王?!還是李君玉自己?!目的是什麼……?他自己怎麼可能會下毒,若是李君玉當場死了,他萬死難辭其咎,是萬萬不敢公然下毒的,這杯酒竟是敬壞了事……
是誰謀算好了這一切?!趙王,是不是趙王?!
鎮南王連鼻子都出了汗,後背都汗溼了。
他越是這樣,正帝越是疑心,道:“……怎麼?心虛,不敢嗎?!朕的顯德大殿之中,難道還有人動手腳下毒?!”
若是有人下毒,那他這個皇帝豈不是也不安全,正帝整個人都繃了起來,緊張的不行。只覺處處是危險。
如此一緊張之下,他更不能輕易饒了李景瑜。
正帝怒道:“鎮南王,你敢不敢喝?!若證清白,就喝下去!”
羣臣見李景瑜這樣反應也有點動搖,見正帝發怒,卻是不敢說話了。
皇后臉色青白,她就知道宴上沒那麼簡單,一定會出事,沒想到啊……在這裡等着呢。
只是下毒的人會是誰?!李君玉嗎?!還是太子……她環繞過大殿之中各人的臉,只覺人人都有一張假面,她一時頭痛萬分。
若是,這酒真的有毒,這筆帳怕是又要算在趙王頭上……
皇后心裡緊張萬分,卻是不敢說一個字。絕不敢輕易再說話了。
媚貴妃也覺得有點不對勁了,她看看大殿中衆人的臉色,鄭重的,看好戲的,咄咄逼人的……臉色各異,她越看越覺得這酒有問題……
汗也沿着她額際的發而下,眼中也透着惶恐和害怕。
“臣,臣……”鎮南王李景瑜一時咬牙切齒,心中深恨不已,見正帝如虎一般的眼神,知道他必不會輕易放過自己。
不如……賭一把,與其苟且偷生,心虛被拷打,不如賭這一把,也許是她杞人憂天,根本無毒呢。
李君玉又如何肯放過他。李景瑜早一次次的觸犯自己的底線,她是必不會容他的。
她可以容得下任何人,唯獨他,她是絕對不能放過的。
李君玉將酒杯端了過來,遞到他面前,眼神極冷,道:“兄長,喝了它吧……”
李景瑜恨的牙齒癢癢,恨恨的盯她一眼,將酒杯接了過來。
他竟被逼到此種地步,他看着這酒水中倒印着自己的人,也許只是杯弓蛇影……
沒有退路了,李景瑜衡量再三,還是狠了狠心,將酒一抿而盡!
然後將杯子重重一放。
大殿寂靜無聲,所有人都在看着他。透着緊張,各懷心思。
正帝笑着道:“……原來是公主多心了……”話還未說完,李景瑜的臉色突然變青白,一抹血跡沿着他的嘴角而下……
李景瑜吃了一驚,抹了一把,眼中帶着驚恐,手也抖動起來。
還真的有毒啊……然而他的眼前模糊了……
正帝臉色變了,憤怒的站了起來。
“有,有毒……”劉資吃驚的道:“……宣太醫,護駕,護駕,何人敢在顯德殿下毒作亂,來人……”
頓時有不少侍衛衝了進來。
也有太醫衝了進來,急忙把脈,大殿內一片混亂。
媚貴妃更是吃驚的動了胎氣,倒在座位上,哀哀的哭叫了起來……
“擡下去……”衛貴妃見無人注意到她,知道媚貴妃怕是要生了,她沒時間關心殿內發生的情況,只叫人將媚貴妃擡了下去。
皇后此時只是驚駭的看着這鉅變,心中驚濤駭浪,哪裡還能注意到衛貴妃與媚貴妃不見了?!
正帝眼中意味不明。
太醫把了脈,道:“……是極致的鶴鳩之毒,來不及了……陛下,人已經沒了心跳。”
李景瑜的身體尚還算溫熱,可是卻已經沒了氣息。
衆臣大怒,斥道:“……陛下,陛下,平西公主竟然當着衆臣之面鳩殺了鎮南王啊……”
李君玉早料到會如此,冷斥道:“你們還要誣陷我下毒不成,用毒害我,現在又要誣陷於我?!”
頓時大臣們吵翻了天去。
然而正帝想到的永遠都是自己的安全,在他的大殿之上,他原以爲宮中安全無虞,萬萬沒想到……
若是下毒之人,害的是他呢?!
正帝眼神陰鷙,悲憤的道:“……查,給朕查,徹查!!”
一場慶功宴,以此結束,然而又是朝政翻了天的開始。
李君玉一回來就攪翻了一池的水,京城,宮中,所有一切洶涌都露出了水面,變得尖銳和醜陋……
正帝退回宮中之間,深深的沉沉的狠狠的盯了皇后一眼。皇后嚇的驚心駭跳,半晌竟是動彈不得!
果然,還是到了趙王的頭上。
這一次,正帝必會大動干戈。
宴會也開不下去了,戛然而止,像個鬧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