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君瑜直視着她的眼睛,道:“……這不只是夢,是不是?!”
“是……”李君玉道:“你夢中所見,皆是我們的前世。 ”
沈君瑜瞳孔一縮,定定的看着她。
“所有的一切,全部都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情,”李君玉篤定的道:“是因爲你,改了我的命,逆天而行,我才能回來,我雖不知這其中有多少玄機,可是,我知道是因爲你,我纔回來的……”
“君瑜……”李君玉道:“這是天意,老天叫我回來彌補一切,不再犯傻,因爲違背了天道,你的身體這一世纔會受到反噬,你前世雖然身體也不好,可斷不會如此……”
沈君瑜動了動脣,道:“……竟是如此麼?!原來如此……”他的臉色卻是微微白了。
那麼……她現在所執着的一切,到底是因爲愧疚還是因爲對他也有情?!
他竟不敢問,不能問,只是垂了眼睛,只餘脣微微顫抖。似想斂去一切心緒。
李君玉卻看着他道:“看着我,不要總把自己的心藏起來,我回來後,已經能面對我的真心,你呢,爲何還不如前世豁達?!沈君瑜,你有話問我,對不對,爲什麼不問?!”
沈君瑜還是不說話。
李君玉有些氣,又有點失望,道:“爲什麼不問我對你是否有情,還是隻是因爲想彌補?!”
“若你還疑惑這個問題,就讓我白白爲你費心了,我的真心,還需要你懷疑嗎?!”李君玉臉色都有點扭曲了。
沈君瑜微微震動,卻是直視着她,有點愣愣的。
李君玉紅着眼睛看着他,道:“你是不是已經知道自己命不久矣?!”
“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清楚……”沈君瑜頓了一下,直言道:“況且星象之上,我的命星正在慢慢黯淡……?公主,明知天命不爲違而違之,終究是會付出代價,不要毀了這世道。不要爲了我,做無用功?”
“我偏要……”李君玉道:“你能爲了我,違背天道,爲何我就不能?!只許你放火,不點我點燈,哪有這樣的道理?!”
沈君瑜頓時頭痛,道:“這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李君玉道。
“我這麼做是爲了天下蒼生,你爲我,是爲我一人,怎麼能一樣?!”沈君瑜道:“還請公主不要任性,不要爲我一人,違背了天意。”
“沒有你,就沒有天下蒼生!”李君玉聲音略大,刺耳而堅定的道。
沈君瑜被她震的心神發麻,心中一時竟不知是何滋味。
“若沒了你,我還管什麼天下蒼生?!”李君玉怒道:“你是想成全我,我都知道,可是,你成全了我,我也要保全你,君瑜,老天既讓我們綁在一起,你爲何不順應天意呢?!你爲何不想一想,妥協於上天,也許,會有轉機,不試一試怎麼知道?!”
轉機?!沈君瑜想到師父臨終前說過的話,心神震盪。
“相信我,給我一個機會,也給你自己一個機會,我們是一體的,我想與你在一起,不止是知己,不止是君臣,還要更親密,更親密的關係……”李君玉道:“有你輔佐,我一定會成爲天下霸主,統一中原,但我唯一的心願,是想要與你在一起,我要你看着我,成爲這片土地的主人,我也要守着你,與你長命百歲。”
“君瑜,這些話我已放在心中許久,這是我心中唯一的執念……”李君玉道:“我的執念從來不是天下,而是你,只有你……”
沈君瑜定定的看着她的眼神,手微微擡起,芊細瘦弱蒼白的手指帶着一點顫抖撫上她的臉頰,“你怎麼就知道,你能與天抗衡?!人與蒼天,只如螻蟻,我也如是,你亦如是!”
“不試試怎麼知道?!”李君玉貼住他的手,嘴角帶着笑,眼睛卻是紅着的,道:“……哪怕與天地,與地鬥,我也要將你從死神手裡搶回來,君瑜,我什麼都不怕,只怕你不理我,不肯打開自己的心!”
沈君瑜一嘆,道:“你又何必如此!癡人!”
“那你呢,我們是一對癡人,天生一對!”李君玉道。
沈君瑜沒話說了,眼眶卻是紅着的。
兩人默然無語,沈君瑜卻是默認了,良久後,他低喃道:“那就試一試,既知你放不下,我無論如何都會與你試試,只是你要答應我,不要強求,若是鬥不過,就放下吧,當以天下蒼生爲念,做一個好君王,好皇帝!”
李君玉不說話,沈君瑜就知道她這個性子,認定了的事,八匹馬也拉不回,怕是根本沒有聽進去。
“你天天在前線打仗,還要琢磨這些?!”沈君瑜道:“怎麼做到一心多用的?!”
“你有七竅靈瓏心,我也不能太差了,不然怎麼配得上你?!”李君玉道:“只要你好好的,我不會讓你失望。”
沈君瑜一笑,眼中帶着一些憐惜,道:“……你記得前世之事,揹負着這麼多的心事,怎麼走到現在的?辛苦你了。”
“你不也一樣嘛,能讓我堅持到現在的,是你……”李君玉道:“我們都是負重前行的人。我只願這一生,不負自己,不負身邊之人。還有你……”
沈君瑜終究是一嘆,反手握住了她的手,心中有點莫名的酸澀,聽着她道:“就算是可憐我,也不要再拒我於千里之外,可好?!”
沈君瑜默認了。
李君玉知道能讓他心軟鬆動,已是最大的收穫,雖然還想抱他一抱,親近一些,又怕破壞了這氣氛,便不敢胡作非爲惹他生氣,兩人靜靜的執手對視,只等天亮了一些,她才依依不捨的離去。
“咳……”墨硯與明路推門而入,屋中早沒了李君玉的身影。
“公主來過了?!”墨硯低聲道。
明路見他不答,便道:“公主這半夜闖空門的招數,真是叫人防不勝防,幸爾是她,若是旁人,門主就危險了……?”
“你們聽到了?!”沈君瑜道。
“聲音這麼大,怎麼能聽不到,幸虧慶俞不在,不然又是一番交手?!”墨硯道。
“她這個性子……”沈君瑜頭痛不已,道:“怕是一時改不了了……”
“還不是門主心軟縱容,若是極戾聲色,她豈敢如此?!”墨硯一針見血。
沈君瑜卻也深以爲然,他自己尚束縛其中,自然就做不到完全不假辭色,她雖大膽,卻不敢太過逆自己不高興,今日這一切,全是他放縱着,她一步步試探而來……
終究還是心軟着的,心中有她的。
既已是命,不妨認命,順着自己的心一回也罷了……
“門主的臉色今日好些了……”明路道:“奇怪,平常醒得早了,臉色都不好,今日卻是有點不一樣……”
墨硯一笑,暗忖見到公主了,哪怕再掩飾,心騙不了人,門主心中愉悅,自然高興了。
公主在前線打仗之時,門主雖然不說,其實心裡也不知道有多擔心呢。
“這一次陛下不知道會賞公主什麼,公主立了這許多功,怕是賞無可賞了吧,之前進過忠勇將軍一職,後又進太尉一職,如今卻早位極人臣,陛下如今定早已經忌憚公主,公主如此出彩,太引人矚目了……”明路道。
“應該不會再賞了,”明路道:“頂多許以尊榮富貴,只怕陛下有的與門主扯這件事情……”
“要將門主給牽扯進來……”墨硯嘀咕着道,“難不成將門主賞給公主?!”
沈君瑜套了衣物,出來看天色,星光還未完全淡去,雖是雪下了一夜,然而,星光依舊顯目。
就算自己星運將要殞落,即已生了執念,他也不必再死心眼。
也許這纔是他心底裡真正放不下的東西,雖然理智告訴他不應該這樣,可是,終究還是想要遵從內心一回,自私一回的……
賭一回,若是輸了,他認了。
沈君瑜雖已確定,終究是心中有點自責。
師父,你叫我遵從天命,以天下蒼生爲念,可我……還是被情所困,出不得出,入不得入。只能束縛其中,卻毫無辦法。心裡惶恐,卻無人可知曉。
拿不起,也放不下……
師父,原諒我任性這一次。一次就好,若是不成,我全認了!
明路還在嘀嘀咕咕,看天色大亮,便道:“……劉資遞了貼子過來,叫門主務必出席晚上的慶功宴。”
“門主?!”明路道:“你去吧?!”
“多事之地,不可去……”沈君瑜回過神道:“回了吧,叫十五給公主傳個信,晚上一定要小心,宴上怕是有變,人人各懷心思,凡事多留個心眼,尤其是吃用上面,小心駛得萬年船。”
“是……”明路忙應了。藉口都是現成的。
她本就出色,於這些事上,根本不需要他太擔心,原本這樣的宴席,本就是見常了的。
李君玉一回京,宮中就熱鬧起來,正帝給羣臣與諸王下了聖旨,務必一定要出席慶祝宴。
宴席辦的十分奢華靡費,重大輔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