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李君玉笑着道:“懾政王消息十分靈通。”
“偶然聽得罷了,”顧修頓了一下,道:“雲南……變化很大……”這話說的有些複雜,他幾乎是眼睜睜的看着雲南一日日壯大,他卻無能爲力,這種感覺真是糟糕透頂。
“哦?懾政王好像很瞭解以往的雲南?王爺的暗探能力超羣,雲南與戎族都城相距千里,竟也對這裡一清二楚……”李君玉似笑非笑道。
顧修也佯裝不懂,並不接話。
李君玉見他不急着提正事,便更不急了,只是與他打着機鋒。
“聽說中原士子盡皆往雲南而來……”顧修道:“我只草草在街上繞了一行,就見這裡繁華如景,郡主身邊能人云集,士人輩出,叫我心生羨慕。”
李君玉笑着道:“的確,雲南經歷死地後生,如今是比戎族強些……”
“豈止比戎族強些,戎族物資罕少,不及中原富庶,只怕雲南比整個中原的情勢都好些吧……”顧修道:“郡主能力出衆,叫人心服。”
“懾政王對中原各處情景也瞭如指掌,這能力,我卻是不及的……”李君玉笑着道。
顧修知道從她嘴裡是探不出什麼來的,他吹捧打探,她也只再還回來,這樣的心性,完全不像是心高氣傲,志得意滿充滿炫耀的少年人,她心中防備而有謀略,叫人心生警惕,這樣的警惕,完全不是這個年紀人該有的表現,倒像是……
也許是慕容沛真的將她教的太好。
他竟完全刺不出底細來。
話裡話外的,也刺探不出雲南現在更深層的東西。
顧修完全無奈了,失笑道:“與郡主說話,十分心累,罷了,說到正題吧,我欲退兵,我相信郡主也絕不會與我兩敗俱傷,上次郡主的提議,我認可,我退兵至邊境以外,不會再犯雲南之境,只是郡主也要保證,不會主動攻擊戎族之背……”
“好……”李君玉笑着道:“如此能談得籠,自是最好,如此,便一言爲定。”
“郡主,咱們不妨籤個條約如何?!”顧修道。
李君玉笑着道:“懾政王怕我言而無信?!王爺若不信,又何故前來與我說,我一向說一不二,說出的話,不會反悔,王爺可以放心,至於條約這種東西對兩軍來說,實在無用,就不用簽了……”
李景炎鬆了一口氣,他深深的看了顧修一眼,只覺此人提議之中處處都是陷阱,若是真簽了,只要這東西流到京城,嫡姐就麻煩大了,按上一個通敵罪名都是輕的。
顧修見她完全不中計,也只能認命作罷,笑着道:“好,我信郡主,只怕郡主不信我,纔有此提議……”
“怎會?!”李君玉笑着道:“我自然也是信王爺的,人妄言而無信,怎立於世間?!”
“郡主說的是……”顧修笑了起來,又道:“上次郡主可是叫我吃了好大一個虧,弄了這麼多糧草走,如今我軍是連返回都城的糧草都沒有了……不過要郡主歸還,只怕也不可能……”
吃進去的東西,豈會有吐出來的道理。
“不知雲南可有糧草,可否賣些與我,”顧修笑着道:“如此便感激不盡。”
李君玉纔不信他真沒有糧草了,只笑着道:“懾政王本事不至於連點糧草都沒有儲備吧,王爺所求,本該應下,可是王爺有所不知,雲南剛遭過災,如今雲南也是捉襟見肘,哪裡還能有糧草賣出去呢,我倒也想做這個生意,可惜窮啊……”
顧修眼皮抽了抽,看她說的一副理所當然的哭窮樣,一時更是無語至極,知道怕是什麼也要不到了。又有點不甘心糧又要不到,條約又沒簽,連個信物都得不到,真叫他萬分不安……
可他處於劣勢也只能認命。
“罷了,如此,我再想旁的辦法……”顧修笑着道:“好在戎族人苦慣了,就算吃草皮,也能在冬前趕回去……”
他站了起來,竟是不想再留一會兒了,道:“事情緊急,恕我不多留了,如此便回去立即退兵,還請郡主也遵守信諾,莫要犯境。”
“這是自然……”李君玉笑着叫小將們送顧修走人。直到他出了府門,李景炎才緊張的道:“……郡主,他這是何意?!”
“他是火燒眉毛,想回去,又怕後有追兵,纔來試探於我,”李君玉笑着道,“顧雲蕭現在恨不得他死,他要反了……”
“那郡主,要追他嗎?!”李景炎懵懂的道,對戰事他不太懂。
“不追,要追要打也不是現在,將他逼急了,我也沒什麼好處,三十萬兵馬不是好玩的……”李君玉道:“就算現在我真的要動手,也要費許多腦力,我與他都想保存實力,這才能相安無事,一言即合。”
“可他說沒有糧草……”李景炎不解的道。
“要打仗豈會沒有糧草?!”李君玉道:“他是個有本事的人,既然早有反心,豈會沒有準備,不過是想試探雲南的實力而已……”
“原來是這樣?!”李景炎道:“與這樣的人說話一言不慎就容易泄露咱們的實力啊……”
“是啊,所以要小心,稍有不慎就將底子都給掀出來了,雲南也要很快捲入戰事中,有糧草豈會賣與他?現在糧草可比金子值錢多了……”李君玉笑着道:“自從上次清理過雲南城中戎族的奸細以後,顧修在雲南的暗探折損,只怕他也不知我現在的實力有多少,故纔有此親自一遊,一方面是急的,一方面也是想打探一下,方便以後再圖謀……”
“好深的心計,這個人,爲了打探一些消息,竟能親自涉險,不顧自己安危,置自己於事外……”李景炎恍然道。
“他是知道我在京中的處境,所以才如此篤定,不過這個人膽色是有的,也是一梟雄,他料定了我不會殺他,才如此篤定……”李君玉並不瞞李景炎。
“若是要他壯大戎族,以後要除就沒那麼容易了……”李景炎也不算笨,明白過來道:“可惜現在不能殺了他……”
“他算是頭比較有理智的狼,若是他死了,戎族定會陷入狂亂之中,整個戎族就他還算有腦子,若沒有他壓制,他一死,定會來犯雲南邊境,我現在這樣的處境最怕不按常理出牌的人,亂打一氣的,豈不心塞?!”李君玉笑着道。
李景炎明白點頭。
“縱然知是放虎歸山,且由他去吧……”李君玉笑着道:“以後等中原事了,我再給他套上繮繩就是了……”
“不殺了他嗎?!”李景炎道。
“不,由他出頭治理戎族是最好的,這叫以狄制狄……”李君玉笑着道。
李景炎恍然大悟,興奮的笑着道:“嫡姐好厲害,原來早就想清楚了,這個人這麼知道情勢高低,一定能權衡利弊,只要叫他臣服,便是最便宜的行事手段……”
“當然要斷了他的爪牙,不然猛虎一旦有機會,總會傷人的……”李君玉笑眯眯的道:“要他低頭也需要一場大戰的。”
李景炎連連點頭,他終於明白她對所有的戰事早有謀算,又見她如此信任自己,不隱瞞着,心中更覺親近。
正說着,李景熙與李景瑾也緊張的回來了,“姐姐,聽說顧修來了,你沒怎麼樣吧?!”
“在我的地盤,他能拿我怎樣?!”李君玉笑着道:“景熙,別冒冒失失的……”
李景熙鬆了一口氣,卻是笑了,道:“我還以爲會打起來,所以趕緊跑回來了……”
“人呢?!”李景瑾還是恭敬的很,笑着道:“跑了嗎?!”
“走了……”李君玉笑着等到小將回來,小將道:“已將顧修送至邊境,有人盯着,走的也是僻靜之道,他看不到雲南的一些實力……郡主放心。”
李君玉叫他下去了,也對三人笑道:“你們也去忙吧,我要去寫封奏摺,過不久,我得要進京了……”
三人吃了一驚,緊張的道:“爲何?!”
李君玉看起來還挺高興的。三人只聽她笑着道:“因爲必須要讓陛下放心啊,放出來的狗驅走了狼,若不叫回去時不時的馴一下,他怎麼放心呢?!對不對?!”
“……”三人無語,不過說的好有道理。不過她這麼高興算怎麼回事?!
三人確實事務纏身,有些不捨,想問個清楚,卻無奈被人叫走了。
李君玉回到自己的小院,玫蘭與弄月早在了,看到她很是高興。
李君玉被二人伺候的舒服的很,她坐於書桌上開始寫摺子,主要是陳述了自己立下的功勞,多次擊退戎族的驚險,以及不負皇恩的榮耀,如今戎族糧草不繼,冬季又來臨,已決定退兵,她又陳述了陛下可曾忘了叫她做官的承諾,叫留着最大的官等她回去做,又說了自己歸心似箭,想請命,迫不及待想進京云云……
主要是大大吹噓了自己的功勞,按着她在京中的性子所寫,倒完全相合。
待放下筆,封好,便叫親兵立即往京城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