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談話後,皇景梧便招了大榮的肱骨之臣進御書房,交代了他的想法,其後景沐暃也被招去見過大臣。
次日皇帝下召,景沐暃爲太子,行監國之權,錦繡爲太子妃,入住東宮。
伺候皇景梧竟不再上朝,由景沐暃全權代行國事。
景沐暃爲景王之時,便已經有了很好的名聲,朝臣們雖此有些意外,但是也很快適應了景沐暃監國的事實。
真正坐上這位置之後,景沐暃才發現,原來一切竟沒有自己想象的那般艱難。雖然這至高無上的權利,一開始的確讓他有些飄飄然,可很快他便剋制了這感覺。
經歷過那些血淋淋的事情,他更知道,雖然坐在這個位置上權力很大,可危險更大,甚至會讓親人反目,讓愛人離散,因此他再不敢貪戀那些權利,監國第五日他便讓人打了一塊‘慎’字匾額,掛在御書房,提醒自己時時勤勉謹慎。
又一日下朝後,他回到東宮,見錦繡手捧着一身吉服出神,看那神色似乎不太開心,景沐暃輕輕走過去,坐在她身邊,可就這麼她也沒有回過神來。
景沐暃看着那吉服,似乎是容若公主出嫁時穿的,他更覺奇怪,伸手撫摸着上面的龍鳳呈祥繡花,嘆了口氣,錦繡今天這聲音,才猛的回過神來,說到:“呀!你什麼時候來的,嚇死我了。”
“我在這兒坐好一會了,只是你沒瞧見。”景沐暃故作委屈的說道,本以爲錦繡會被他這般孩子氣的口吻逗笑,可錦繡卻沒有,只是默默點頭,接着收了衣服,喚了宮女將吉服拿了下去。
景沐暃坐在原地,總覺得有什麼不對了。
他環顧四周,擺設玩物多了不少,都是按照錦繡的喜好佈置的,也沒有太過靡費,再看小偏間中放着幾擔禮盒,這些是贈給容若公主的嫁妝,每一件都是錦繡認真挑選的。
錦繡也不知爲何,沒有給他倒茶,甚至沒有跟他多說什麼,就說自己累了,去了屋子裡睡下了。
景沐暃更奇怪,喚來錦繡的貼身侍女問道:“知道太子妃怎麼了麼,怎麼悶悶的。”
“奴婢只知道,容若公主早膳後,來與太子妃說了兩句話,之後太子妃與容若公主都不怎麼開心。”那侍女也十分不解。
“她們吵架了?”景沐暃想不出其中的緣由,可那侍女只是搖頭,說她們並未爭吵,容若公主離開時,兩人依依不捨的樣子,也不像爭吵過。
景沐暃讓那侍女下去,猜想,莫不是明日容若公主出嫁,錦繡捨不得?
這麼想着,景沐暃讓御膳房做了錦繡喜歡的吃食,午膳時他特意親自端過去,可錦繡依舊悶悶的,有時候也會擡頭看他,那神色中似乎帶着怨恨。
來不及細想,容若便出嫁了。
送嫁的隊伍比迎親的還長,浩浩蕩蕩的,一路吹吹打打,容若先要拜別皇上皇后,她穿着大紅嫁衣跪在大殿,磕了三個頭,可眼睛看着的卻是錦繡。
這兩人就這麼看着,眼眶紅紅的,似乎帶着悲傷的情緒。
顏若書見狀也覺得傷感,擦了擦淚,說到:“出嫁是高興事啊,怎麼都哭了呢,快別誤了吉時,到了南夜要照顧好自己,快走吧,高高興興的啊。”
“是,那容若走了。”容若公主說着,在磕了一個頭,對着錦繡說了一句保重,後便蓋了蓋頭,由喜娘攙扶着緩緩走出大殿,坐上了花轎。
一行人吹吹打打的,撒了金箔紙,還撒了鮮花瓣,就這麼送親隊伍的歡喜終於沖淡了悲傷。
這時候皇景梧突然拉着顏如書,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都點點頭。錦繡與景沐暃兩人忽然覺得背後一涼,還沒反應過來,就只聽皇景梧說了一聲:“朕走了,你們保重!”
說完一輛馬車就踏塵而來。
皇景梧與顏若書原本就只是打算親自送容若公主出嫁,才留到這時候,容若公主送嫁隊伍纔出城,皇景梧立刻宣佈退位與景沐暃。
百官都來不及反應,皇景梧竟直接拉着顏若書跳上馬車,絕塵而去。
留下目瞪口呆的景沐暃和衆臣子,直到再也看不見太上皇的馬車後,景沐暃才反應過來,他咳嗽了一聲,有些尷尬:“這個……朕,今日登基,尊寧帝皇景梧爲太上皇,尊其後顏如書爲太上皇后,錦繡爲皇后。”
“是,恭喜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百官齊聲說到。
只是這登基禮實在是太過簡陋,大家也都有些尷尬,景沐暃說完這些就擺擺手,拉着錦繡先溜了,只留一堆大臣面面相覷。
兩人如孩童般拼命跑着,也不辨方向,居然一下子衝到了御花園深處蓮池邊,兩個人險些一同掉進池中。
“哈哈哈,你看看你,衣服上全是灰!”錦繡哈哈大笑,原來是剛纔奔跑的時候,景沐暃竟然一下撞到了柱子上,把上面的灰塵抖落,撲了一身。
景沐暃顧不上拍身上的灰塵,只是呆呆的看着錦繡的笑顏,鬆了一口氣,輕聲道:“你終於笑了。”
聽見這話,錦繡也是一愣,她止了笑聲,抿着嘴低頭不說話。
景沐暃趕緊拉住她的手,輕聲哄道:“念念,有什麼不開心的事,你能說出來麼。別教我猜,我很擔心你。”
這些話句句如石塊,砸在錦繡心上。
她又想起容若公主出嫁前,說的那些話。
“是皇帝總歸有三宮六院,口中說的再好,在情深,可一旦當了皇上,那情便不是你一人的了。有又誰知明日是誰紅顏未老恩先斷,斜倚熏籠坐到明……”容若公主字字句句錐心,錦繡日日想着,怎麼也不能釋懷。
如今看着景沐暃就站在她面前,輕聲細語哄着,可誰知,明日他哄的會是誰……
錦繡的目光實在是太過悲傷,景沐暃也着急了起來,這幾日錦繡就一直不開心,眼看人都瘦了一圈,找了太醫過來,只說什麼心內鬱結,只需寬心就好。
可是一副副藥開下去,喝了卻也總是不見效果,反而是臉色越來越蠟黃,本以爲今日看她笑了會好一些,誰知道這一句話,又讓她不開心了。
“念念……你若不說,我可跪下了。”景沐暃說着就要跪,錦繡心頭一慌,趕緊拉住他,擡頭便撞進慢慢擔心的眼眸,她眼眶一紅,兩行清淚便落了下來。
景沐暃立刻焦急的喊道:“念念,你別哭,你別哭,我錯了,你打我吧,你別哭。”
錦繡聽見他焦急的語氣,眼淚落得更兇,淚眼間瞧着他着急的樣子,更是難過,一把撲進他懷中,小聲怨道:“不準,不準,你不準娶其他人,不準不要我,不準……”
聽着錦繡帶着哭腔的抱怨,景沐暃趕緊抱住她發誓道:“我保證,不娶其他人,絕對不娶。念念,你怎麼會這麼想呢?”
錦繡哭得頭昏腦漲,抽噎着說:“堂姐說,等你們當了皇上,就會讓我們,斜倚薰,熏籠坐到明!”
聽見這抱怨,景沐暃這才反應過來,心下明瞭,他低聲勸着錦繡,哄了好半晌才把人哄開心了,錦繡哭了一陣,午後便睡下了,景沐暃沒閒着,趕緊飛鴿傳書提醒那個急着娶新娘的兄弟,可別沒頭沒腦再把容若公主惹惱了。
容若公主是在出嫁第五日抵達南夜,成婚半月後,老南夜王乘鶴而去,夜痕登基,容若公主爲南葉鍋皇后。
與此同時,景沐暃這才正式定下登基禮,與南夜同時舉行新皇登基,兩國互派使臣遞信,兩國將結成秦晉之好,互通往來!
而更巧的是,這兩位新帝,竟然在登基後,不約而同宣佈一向國令,命取消選秀,後宮只留皇后一人,帝后和諧,傳爲一段佳話。
某日,午後。
“快看快看,是堂姐的家書!”錦繡舉着信紙,就闖進了御書房,景沐暃正在批摺子,聽見這話,也停下了手中的筆,笑着朝錦繡招招手。
錦繡走過去,坐在景沐暃的腿上,將信紙攤在桌上,與他仔細看着家書。
期初是問候之語,說了南夜最近遇見了瘟疫,只是已經控制,希望他們也多注意,慢慢看着,忽然錦繡叫起來:“天哪!堂姐說她有孕了!這才一年多,她就有孕了!”
景沐暃摟住錦繡的腰,有些委屈:“念念,你看人家都有孩子了!”
說着景沐暃還似有似無的撫摸着她的後背,陣陣麻癢,讓她瞬間紅了臉龐,咬着脣:“不行不行,周大人說了,你新登基還不穩當。”
“可是我們大榮很好啊,淮王爺也被髮配了,國事而已嘛,我還應付得過來。”景沐暃不依不饒的摟住她,多加挑逗,錦繡漲紅了一張臉指着門口:“門還門關呢!”
景沐暃恨恨的看了那門一言,便立刻有小太監會意的將門關上,逐漸暗下來的光線也讓錦繡膽子大了起來,她推開景沐暃,跨坐在景沐暃腿上,低頭吻住他。
被錦繡的主動嚇了一跳,景沐暃很快便摟住錦繡的頭,奪回了主動權。
不斷的煽風點火,室內很快熱了起來。
守在外面小太監,蹲在地上,對視一眼,紛紛看着天空中那翩翩飛舞的蝴蝶,嘆了一聲:“啊,果然是春天到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