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雲燼手指捏在光滑的杯壁上,玉製的酒杯被他捏出了摩擦的聲音。
目光隱晦地看了一眼對面的任清雪,忽地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隨後杯口朝下,倒立在桌案上。
不遠處的幾位皇子還在饒有興致的討論康王的選擇。
二皇子根本沒瞧見六公主即將噴出火來的目光,唾液橫飛的對燕王道:“哎?任大人是老七的上任沒錯,但還沒至於以身相許吧?”
“二皇兄說笑,老七或許只是真的感恩。”燕王擺了擺手,提起酒杯敬了幾位皇子一杯。
十一皇子年紀尚淺,不能飲酒。但身爲皇子,在重要的場合上無分年齡,多少還要參與皇兄們之間的談話的。
他撇了撇嘴,以茶代酒的喝了一口。
八皇子則是淡淡一笑,對康王的選擇似乎早有預料。
從康王選在工部歷練開始,他就猜到康王有意收復工部了。
燕王放下酒杯,他凝眸看着篝火對面的任清雪,她的身影在火光中影影綽綽,展現的神色卻依舊氣定神閒。
燕王皺了皺眉,許是酒氣上頭,帶着點含蓄的語態呢喃着:“不過這位任姑娘好像在哪裡見過似的——”
二皇子皮笑肉不笑的爲左右的皇子們滿上了酒,“你沒見過?宮宴上多多少少會見過幾次吧?任大人做工部尚書又不是一天兩天了。”
“也是。”燕王輕笑一聲,將疑惑拋之腦後。
幾人談笑間,始終沒有發現一旁的謝雲燼面色已經黑成木炭。
康王的加賞已經完畢,他緩步回到座位卻見謝雲燼面色陰沉的盯着場中的篝火,一言不發。
就連酒杯也是倒立扣下。
“謝大人?”康王心裡咯噔一跳,可隱隱之中還帶着一絲興奮的問向謝雲燼,“是菜餚不合胃口?”
謝雲燼收回目光,雲淡風輕的笑容掛在臉上,每當他露出這個笑容的時候,都會給人一種“一切皆在他掌握中”的錯覺。
“非也,只是夫人來時叮囑過下官,不得貪杯。”謝雲燼好看的桃花眼一眯,扭頭衝向對面席位上的寧姝,柔情的說道:
“相信再過不了多久,殿下就也能體驗到下官這種其命難爲的苦衷了。”
康王愣了一瞬,旋即淡笑搖頭,“婚姻大事與我來說還——言之過早了。不過希望能借謝大人吉言,那一日早日到來吧。”
康王的“賞賜”爲篝火盛宴達到了一個小高.潮,之後再上場的都是平平無奇的演奏,絲毫沒有吸引到衆人的目光。
直到盛會結束,所有人談論的話題都是與康王有關。
石瑩瑩悶悶不樂的跟在石大人身後回了營帳,眼角的餘光也還有戴着血玉鐲子的任清雪的純白身影。
石瑩瑩深吸了口氣來平復自己的心情。
看來計劃要改動改動了!
……
春獵被定爲七日。
頭三日只有皇帝在最初那日獵到了一隻梅花鹿最爲稀奇。
後面的都是一些很平常的獵物。
諸如野兔山雞一類。
當然,謝雲燼一連三日獵到的兔子都被齊承安給帶走了。
齊夫人看着兔子和山雞,對進山充滿了濃濃的興趣。
要不是齊承安大清早來找寧姝幫他遊說,說不定齊夫人真就騎馬去捕獵了。
與齊夫人在乎的點不同,寧姝這幾日惦記的都是石瑩瑩的目的。
就在這日去圍獵的人都進山後,石瑩瑩居然又是鍥而不捨的邀請了寧姝去她的營帳。
她以爲寧姝還會拒絕,萬萬沒想到的是寧姝居然很痛快的就答應了。
石瑩瑩激動的望着寧姝,手足無措的道:“謝夫人?真的是你?”
“怎麼?難不成石姑娘還邀請了其他人?”寧姝開門見山的道:“石姑娘找我多次,我想看診是假,有事是真吧?”
石瑩瑩天真無邪的看着寧姝,“謝夫人爲何會有這種想法呢?”
她試探性的伸出手臂,“謝夫人要是不相信我的話,看看脈象或許就能知曉了。”
寧姝但笑不語,指腹輕輕的搭在了石瑩瑩的皓腕上,感受了幾息。
最初淡定自若的神色漸漸凝重起來。
石瑩瑩眸光閃爍的盯着她的每一個神情,瞧見寧姝好像看出些什麼來,心底隱隱有種激動。
“謝夫人可看出來了?”
寧姝收回了手,眸光淡然的看着自己的手指,微微捻了捻,笑道:“我想很多大夫都說石姑娘的身子已經沒有大礙了吧?”
“所以謝夫人也覺得如此嗎?”石瑩瑩反問道,對寧姝輕捻手指的動作隱隱有種擔心。
寧姝眼皮緩緩擡起,幽深的目光最終落在石瑩瑩的臉上,沉默了幾息後,忽而一笑。
“並非如此,石姑娘的心脾天生有些異樣,其實任何一個瞬間都有可能會有危險。”
石姑娘聽到寧姝的話,居然笑出聲來。
“謝夫人果真沒讓我失望。”
那抹笑容是發自真心的笑容,一直侍候在一旁的龍善納悶的擡頭看了一眼石瑩瑩。
只聽石瑩瑩又道:“那謝夫人可有辦法醫治好我的身子?”
寧姝雙眼微眯,噙着淡淡的笑意,“那石姑娘期望我有辦法還是沒辦法?有辦法是什麼樣的辦法?是用藥還是施針?”
“施針吧?”石瑩瑩小臉忽然漲紅起來,“謝夫人有所不知,我已經吃了很多年的藥了,實在是——”
“好。”寧姝豁然起身,輕拍了拍裙襬上毫無蹤跡的褶皺,淡笑着對石瑩瑩道:“那就施針吧!”
“只是我並沒有帶銀針,可能要去太醫院裡借來使用,今日恐怕就不能動手了。”
石瑩瑩立刻起身相送,“正合我意。”
“那好,明日再見。”
寧姝拜別後,離開了石瑩瑩的營帳。
在轉身的那一刻,寧姝脣角上揚的弧度也愈發的張揚起來。
方回到自己的帳子裡,龍善實在忍不住好奇,開口問向寧姝:“姑娘,那石姑娘真的有病?”
“你覺得呢?”寧姝笑問着龍善。
龍善擰着眉頭,回想起石瑩瑩的每一個表情,低聲道:“奴婢不知,不過奴婢覺得在聽到姑娘說她有病的時候,她似乎很開心?”
一個正常人,怎麼會覺得生病是件開心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