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謝雲燼下朝之後被皇帝留在御書房密謀了許久。
沒有人知道他們談論了些什麼。
只是在翌日,一道聖旨忽然傳下,令所有世家子嗣都沸騰了起來。
冬獵由於剿匪一事鬧得皇帝揣揣不安,一直沒有舉行。
延期至了至今,改爲春獵。
京都之中凡是四品以上的官員,都可以攜帶家眷前往驪山。
許是覺得最近烏七八糟的事情太多,太過壓抑,皇帝有心讓滿朝文武齊聚一堂,就連幾位在京都的皇子,都不可以拒絕。
寧姝看着那道聖旨,眉心攏起,“這是在給你製造機會?”
“聰明。”謝雲燼解下官袍,漫不經心的道:“陛下知曉我對於幾位皇子的印象少之又少,特意安排了這場春獵,命我伺機調查。”
“看來陛下還是一個有心的主子,死了一位公公,竟然能如此勞師動衆的尋找兇手。”寧姝長嘆一聲。
謝雲燼點頭,“蘇公公畢竟是從陛下還是皇子時就伺候在旁的老人了,說是與陛下相伴最多的人也不爲過。就這麼平白無故的死去,任誰都會傷心一陣子的。”
蘇公公死後,皇帝身邊已經換了三名主事太監。
沒有一人能得他的心意。
不是被掌嘴,就是被打板子。
哪怕再小心行事,一言不發的伺候在側,皇帝也會找理由尋太監的麻煩。
如此——皇帝近身太監在皇宮裡已經是個高危差事了。
至於春獵,是謝雲燼和齊承安一起商量過纔想出的法子。
一來能讓皇帝散散心,忘掉那些煩心事。
二來可以藉機讓謝雲燼瞭解瞭解幾位皇子。
齊承安其實還有一個小心思,齊夫人已經很久沒有出過府了,如此名正言順的帶去驪山,還有寧姝在,想必齊夫人一定會開心到忘記害喜的苦痛。
合上聖旨,寧姝點頭,“也好,人都在場也省得你一個一個去觀察了。”
春日的驪山確實美的讓人移不開眼。
寧姝卻對這裡有個心理陰影。
馬車行駛在跌宕起伏中的山路時,她總會想起那個玉手失去清白的夜。
心裡裝着事,看待謝雲燼的時候也摻雜了一絲不虞。
謝雲燼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討好的問道:“是不是太過顛簸了?”
寧姝無奈的別過目光,欣賞着車外的風景,不去理會謝雲燼。
壓抑的氣氛堅持了一整日,浩浩蕩蕩的人羣終於到達驪山皇家獵場。
謝雲燼率先下車,試圖伸手去接應寧姝,豈料寧姝一甩衣袖,輕巧的跳下馬車,看都沒看他一眼。
元武狐疑的湊到謝雲燼身旁,若有所思的道:“主子,夫人是不是來小日子了?”
“小日子?”
元武看他不懂的神情,登時得意起來,“是啊,霜兒跟屬下說過,這女子來小日子的時候都會莫名其妙的心情不好。”
謝雲燼微眯着雙眼,雙手環胸,正對着元武道:“霜兒還是個小姑娘,怎麼會與你說這個?”
“咳咳,啊?”元武老臉倏然一紅,連忙跑出老遠,“啊?夫人您找我?有什麼吩咐?”
謝雲燼輕哼了一聲,也跟了上去。
國公府紮營的位置極好,旁邊就是寧正傑一家,寧姝見到已經能夠獨立行走好幾步的小煜兒,笑得合不攏嘴。
鳳氏見到寧姝的笑容是發自真心,纔敢用手肘碰了碰寧姝,“吵架了?”
她早就發現不遠處的謝雲燼,一直悶悶不樂的看着寧姝的背影,不敢上前。
而寧姝也多多少少能瞥見謝雲燼的身影,卻視而不見。
身爲過來人,鳳氏柔聲勸說道:“姑爺現在是‘病人’,你要多擔待些。”
“沒有。”寧姝莞爾一笑,笑意卻不達眼底。
“我就是想煜兒了來看看煜兒而已,大嫂多慮了。”
鳳氏可沒覺得她說的是真心話,但也很識相的沒有繼續說下去,只是抱起煜兒起身笑道:“帳子已經搭建好了,煜兒也該吃奶了,大嫂就先不陪你了!”
寧姝抿着脣,戀戀不捨的鬆開煜兒肉嘟嘟的小手。
誰知煜兒剛剛掙脫開寧姝的手,就一步一晃的朝不遠處的謝雲燼走去。
嫩嫩的手指還指着謝雲燼道:“咿,呀,呀——”
謝雲燼剛剛望着搶走寧姝的小煜兒的眼裡還燃着嫉妒的火苗,這時見煜兒走向自己,眼底險些涌出熱淚。
他跨出一步迎了上去,就在即將抱到小煜兒的同時,煜兒腳步一晃,整個小身板搖搖欲墜。
“煜兒!”寧姝大吼一聲,連忙衝了過來。
謝雲燼也絲毫不含糊,立即再跨出一步,將小糰子抱了個滿懷。
寧姝衝跑到一半的時候就看見了小煜兒已經安全,可她的速度已經剎不住,硬生生的撲進了謝雲燼的懷裡——
“嘎嘎——”
小煜兒在兩人之間,快樂的拍着手,不知什麼事情戳中了他的笑點,奶聲奶氣的笑聲彷彿天使般的聲音。
鳳氏後退一步,彷彿沒見到二人尷尬的神色,含笑抱走寧煜,“來,煜兒乖,到孃親這裡來。”
小煜兒還沉溺在歡樂中,一直拍着手,直到可愛的掌聲走進帳子中才消失。
寧姝用手抵着謝雲燼的胸膛,想要掙脫他的懷抱,謝雲燼卻順勢將人抱得更緊。
“我要是哪裡做錯了你能不能告訴我?還是說你要來小日子了?”
寧姝面色一紅,慌忙看着周遭來來回回的人,嗔怪的瞪了眼謝雲燼。
“你先鬆手,你什麼都沒有做錯,我也沒——誰跟你說的這些?你怎麼什麼話都敢說?”
謝雲燼的眼中都是她緊張的影子,脣角勾了勾,“那從進山之後你就一直不理我,我以爲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
“你先放手。”寧姝憋着一口氣,狠狠推開謝雲燼。
謝雲燼如果能這麼被輕易推開,那他將門之後的顏面何存?
寧姝放棄的鬆懈下來,語氣也沒有片刻之前置氣,“我真沒生氣,我就是覺得有些累。”
“累了?”謝雲燼心疼的攬着寧姝,“那先回帳子裡休息休息。”
寧姝就這樣被他黏在身上,走進了新搭建好的營帳中。
稍遠處的一個營帳前,一雙苦澀的雙眼盯着他們看了良久,才無奈搖頭笑了笑,返回了營帳。
他卻不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在暗處也有一雙同樣的雙眼,正盯着他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