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四皇子的話意沒能理解透徹,寧姝也不想理解,只道:“四殿下若想說這件事,那民女抱歉,真的無能爲力。”
她拒絕的語態堅定如斯,四皇子內心深處竟升起一絲竊喜來,他忍下繼續勸說的話,豁然起身道:
“既如此……罷了罷了。交易未達成,今夜的事就當我從未說過吧。”
見四皇子終於有了要走的跡象,寧姝就差直接開門相送了。
“四殿下放心,民女從未見過四殿下。”
四皇子的腳步微頓,轉過身來直視寧姝。
他正妃的位置一直空缺,想要攀龍附鳳的貴女很多。
或真心直白的,或隱晦使計的。
就算沒有意向的,也會多少矜持的禮對他。
只是就在剛剛,她眼中閃過的是……嫌棄?
“寧姑娘不必如此,若將來有需要我的地方大可以來找我。”
四皇子駐足在門前一步之遙,不甘心的拋出話來試探她。
寧姝笑顏如花,“不好打擾四殿下,天色不早了,四殿下還是儘快回去休息吧?”
“也罷。”四皇子的笑聲又恢復了冷淡,儼然是欺詐性極強的一副正人君子的笑臉。
寧姝緊盯他開門的動作,迫切的希望能儘快見到他離去的背影。
誰知背影還沒見着,順着門縫卻見到了一道如鬼魅般的黑影。
“見過四殿下。”
玄色的身影禮而不卑的站在門口處,臉上綻放出似乎永遠都一成不變的笑容,看在寧姝的眼裡,竟然覺得比剛剛的四皇子順眼多了。
不知道四皇子眼皮上掛了千兩黃金還是想故意擺出一派高高在上的氣質,他的目光從地面移到謝雲燼的臉上足足用了一盞茶的時間。
最後才寡淡的笑了笑:“謝大人。”
“四殿下深夜到訪有何貴幹?”
謝雲燼語氣親和,神色不見喜怒,看上去就像是忠心的臣子對待上位者時的態度一般。
四皇子微眯着眸子,濃密的眼睫遮住了他陰戾的眸光,回以謝雲燼同樣雲淡風輕的笑容道:“巧遇故人之女,見見而已。倒是謝大人……”
“噢,不瞞四殿下,寧姑娘是我護送回京的,具體緣由今日剛與陛下言明。”
坦蕩的拉出皇帝做爲擋箭牌,還是在得寵的皇子面前,普天之下,恐怕只有謝雲燼一人能做到了。
四皇子大有深意的點了點頭,“我與寧姑娘很是投緣,也想幫寧姑娘一把。若謝大人有什麼做不到的,儘管來找我便是。”
“其實還真有一事想拜託四殿下。”謝雲燼真不把自己當外人。
寧姝只想讓謝雲燼閉嘴,奈何他的嘴一旦張開,就像是永遠都關不上的閘門一樣,滔滔不絕。
只聽他若有所指的道:“事情是這樣的,在麗水城時,下官撿到了寧姑娘的物品,正欲物歸原主,偏偏在這個時候寧家小院着起了大火。”
他說的輕鬆,像個孩子一般的在大人面前闡述着自己見到的新鮮事,清澈的瞳仁裡真的覆上一抹求助的神色來。
“四殿下,您看看這事能不能幫查一下?”
四皇子訝然笑道:“天乾物燥,房屋走水在京城也是常有的事,謝大人何以如此大驚小怪?”
謝雲燼道:“也是,是下官小題大做了。不過此行還遇上了數次刺殺,這……”
“謝大人。”四皇子擡手打斷他的話,“謝大人是否是因爲得罪了什麼不該得罪的人,纔會屢次遭受行刺?看你不順眼的人多如牛毛……這我要從何查起啊?”
謝雲燼有些無辜,他的敵人已經到了這麼多的程度?
“沒什麼事我可以走了嗎?”客棧的門口不窄,可謝雲燼站在門口正中的位置,四皇子想要出門,就必須要側身繞過謝雲燼。
那種感覺令他非常不適!
謝雲燼恍然,後退一步對四皇子做了個“請”手勢。
四皇子看着他,不再作聲,腳步猶如來時那樣從容沉穩,直到消失在客棧裡。
“寧姑娘的熟人可真多。”
謝雲燼確定四皇子走遠了後,脣角帶着笑意的走進廂房。
寧姝拍了拍牀榻,“哪一位不是因大人而來的?”
忍不住在心中暗罵了句“藍顏禍水”後,語氣平平的催促着:“快趴下,上完藥後我好休息。”
“爲我而來?”謝雲燼自在的褪去外衫,趴在牀榻上好奇問道:“他說他來找我的?”
寧姝象徵性的在匣子裡隨手拿起一盒藥膏,半坐在牀榻邊緣,輕輕的在他的傷口上塗抹着。
“也不是,他說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話被我拒絕了。”
藥膏的確無色無味,但冰涼的觸感猶存,伴着他帶來的沉香味,房間裡四皇子所留下的陰鬱豁然消散,頓時安逸了起來。
謝雲燼閉着眼睛,感受着那絲滑細膩的觸感,反問道:“說什麼了?”
“他說讓我跟着……他。”手上動作微頓,寧姝終究還是把“你”字忍了下去。
想想她的話大有不妥,補充着:“跟着他做事。”
“哦?”謝雲燼微微回頭,用眼角的餘光看着寧姝影影綽綽的身影,“四皇子去歲及冠,至今尚未傳出有正妃的人選,跟着他,倒也不錯。”
寧姝收回萬象蠱,手指在他的傷處重重一戳。
“嘶~你幹什麼?”
謝雲燼痛得吸了口涼氣,好笑的打趣寧姝:“莫非寧姑娘心有所屬了,天下的權貴都入不得姑娘的眼了?”
起身走到水盆前,寧姝安安靜靜的洗着手,嘴裡有一句沒一句的答着:“趙知府尚且妻妾成羣,更何況你們這種權貴了?”
苗疆一夫一妻制,甚至喪妻的鰥夫娶繼室的都很少。
就以她的生身父母爲例,當年母親難產而死,父親當場就做了極端的選擇,隨之而去。
尚在襁褓裡的她,被丟棄在烏雲遮月的雪夜裡。
與龍善相同,都是在偶然的一次機會,遇見了一個人。
只是她相對幸運些,遇見的是上一任聖女、現任的巫王。
身爲苗疆聖女的候選人,她和巫檀還有衆多師姐妹一樣,被賞名,爲巫月。
巫月,無月。
名字時刻都在提醒她,她的生辰是沒有月亮的夜晚。
寧姝拿起帕子擦乾了手上的水漬,輕嘆一息。
也不知閉關的師父怎麼樣了,得知她在祭祀大禮上死亡的消息後,會不會傷心……
謝雲燼躺在榻上等待藥膏風乾,看向寧姝的時候,她微垂的眼瞼裡想掩飾的憂傷並沒能逃過他的眼睛。
她……傷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