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姝笑了。
坐在椅子上風輕雲淡的抿着茶水,翡翠在一旁乖巧的垂着頭。
“沒想到妹妹還挺快的。”
“是啊。”翡翠應聲,神情之中早已沒有了對待寧嬌時的唯唯諾諾,此刻的她倒是有了幾分龍善沉穩的樣子。
“大小姐,奴婢按照您的吩咐一直將那東西埋藏在了二小姐的被褥下,如今她已經懷了孩子,要不要取出?”
寧姝微微點頭,“隨你吧,左右目的已經達成,放不放已經毫無意義了。”
翡翠:“是,還有藥方——”
“嗯。”寧姝放下茶盞,拿起筆隨手寫了一個普通至極的保胎方子,吹乾了紙張上的墨跡後才遞給翡翠,聲線溫柔:“你在她的身邊應是沒少受氣,再忍忍,應該很快就要熬出頭了。”
翡翠連忙跪在地上,“大小姐言重了,當初家兄重病,奴婢一家人走投無路,最後還是得以大小姐成全,收了奴婢在寧府做活計,大小姐對奴婢的恩情就算奴婢死,也在所不辭。”
龍善笑着扶起了翡翠,只聽寧姝淡淡笑道:“什麼死不死的,你的好日子還在後頭。”
“奴婢借大小姐吉言,那奴婢就先回了。”翡翠恭敬起身,離開太久,免得寧嬌心生懷疑,她收好藥方立即離開了謝國公府。
在她走後,寧姝又找來了玄風,在他的耳邊低語了幾句,玄風連連點頭,隨後也離開了。
人都走後,寧姝安逸的坐回了椅子上,新的棋盤已經備好,就看連尚書如何接招了。
……
連尚書和連夫人在得知寧嬌有喜後,面上的表情一個比一個精彩。
連夫人急道:“怎麼會這樣?當初苗疆聖女不是——”
“苗疆的人已經不知去向,想要弄清楚事情的始末恐怕很難。”連尚書陰沉着臉道。
他最近所有的心思都投放在了應付三皇子和謝雲燼的身上。
眼下不知道三皇子追查到了什麼,終於對他有所鬆懈,剛有閒情喘上一口舒心的空氣,寧嬌懷孕的消息簡直如晴天劈下的一道驚雷一般,直擊他的神經。
端王保證過,將來無論出了什麼事,都會讓餘姚的孩子繼承大統。
那餘姚一直沒有孩子呢?
或者寧嬌生出的是長子,而連餘姚生不出兒子呢?
各種各樣的奇思怪想佔據了連尚書的腦海,他頭疼的閉上雙眼,不停的揉着眉心。
連夫人長嘆口氣:“餘姚與側妃一同進門就已經受盡了旁人的白眼,如今再讓側妃先她一步有孕,這傳出去不叫人笑話死啊。”
連尚書思慮的重點可不如連夫人一般婦人之仁,笑不笑話的無所謂,他要的只是一個保障而已。
能保住連家的保障!
忽地睜開雙眼,連尚書已經下了決心。
寧嬌的孩子不能留,怪只怪她懷不逢時!
騰地起身,連尚書道:“我去一趟王府,夫人切莫把這個消息傳出去。”
“老爺放心,我怎麼會做那種自取其辱的事?”
她不僅不會對外人說,還要吩咐幾個知曉真相的下人守口如瓶。
否則——
連夫人的目光一凝,深如古井。
連尚書匆匆趕來端王府,發現端王對自己的到來並沒有表現的太過意外,膽子也便大了起來。
“老夫究竟是該恭喜殿下好?還是替殿下憂心好?”
“何來喜?何來憂?”端王神色如常,漫不經心的用錦帕擦拭着指尖縫隙。
連尚書淡淡笑道:“聽聞寧側妃懷有身孕,難道於殿下來說不是喜事?”
“那憂呢?”端王反問。
連尚書:“這憂——老夫也替殿下可惜,明明是殿下的第一個子嗣,卻見不到天日,可悲啊——”
“連尚書的意思是本王要不得這個孩子?”端王挑眉,終於對連尚書的話感了幾分興趣。
連尚書點頭,“殿下可還記得答應過老夫的事?”
在利益捆綁的時候,他與端王來說是舅父,是臣子。
在利益衝突的時候,他自然要爲自己和女人還有連家謀取最大的利益,不惜站在端王的對立面。
哪怕是威逼利誘,也要讓端王看清他的立場。
見端王笑而不語,連尚書豁出去了,起身拱手道:“殿下要麼儘快讓餘姚懷上孩子,要麼徹底清除老夫心中的疑慮,否則,老夫難免會對殿下當初的承諾心生懷疑,做出什麼兩敗俱傷的事就不好了。”
“嗯。”端王連連點頭,面容上的笑意不減,讓人看不清喜怒。
近日來,不止有苗疆這種小番小邦的在他面前不恭不敬,就連連尚書這等對着自己點頭哈腰了幾十年的臣子也敢肆意造次,左右他的決定了。
端王平和的外表下,是無人能見的冷意。
連尚書更加看不懂端王的意思了,他試探道:“殿下覺得老夫的提議如何?”
“甚好。”端王似笑非笑的起身,繞過桌案來到連尚書的身前,雙手扶着他的雙臂,讓他直起了身子。
連尚書有些錯愕,端王的態度太過詭異,他不敢相信自己來的目的竟如此輕易的完成了。
端王緩緩彎身,湊近了他的耳邊低低笑道:“連尚書,若本王沒記錯的話,當初說的是連尚書一力承擔了劉家二子的事,本王纔會眷顧連餘姚的孩子。”
他陰險的笑了一聲,然後直起身子,輕輕的爲連尚書拍去了肩上的灰塵,有趣的看着連尚書因爲過度震驚而放大的瞳孔,幽幽的道:“可如今連尚書完好無損,本王究竟要兌現什麼承諾啊?”
“你——”連尚書一口濁氣卡在喉嚨,顫抖的指尖不顧身份地位的差別,指向端王道:“你騙我?”
“並沒有啊?!”端王已經回到了座位上,重新拿出一方錦帕擦拭着手,“寧側妃的孩子是可有可無,餘姚的孩子也可繼承大統,可本王非常不喜被人逼迫的感覺。”
“連尚書,你說這可如何是好?”
身爲臣子和舅父,連尚書以爲他很熟知端王的性子了。
眼下端王不喜不悲的神態,卻讓他犯了難。
端王什麼意思?究竟是原來就有此意,因爲自己的刺激,忽然改變了想法?
還是說他原本就想利用連家,空手畫餅,讓連府對他心甘情願的付出,最後順利抽身,置身事外?
“殿下的意思——恕老夫不明白。”
“不明白就對了。”端王連連低笑,笑容漸漸凝固後,變幻成了一個陰戾的面容。
“本王奉勸連尚書,只管做好自己的分內之事,王府的事,還輪不到連尚書操心。若連尚書覺得端王正妃的位置不好做,那本王不介意換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