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震驚,我自有決斷。”杜子衿平靜淡然的開口。
“可是小姐……爲何一定要拿自己的聲譽及幸福來做注,等緩一緩,應當還有別的辦法。”相比墨桑震驚過後的冷靜,一向沉穩的雪鳶反而更加激動一些。
這一段時間杜子衿的作爲她不是沒有察覺,就像上一次她第一次散佈跟太子殿下的謠言,可她那時認爲只是小姐被逼無奈下的舉動,豈料如今,竟是一步一步要將自己推向深淵。
“不,沒有其他的路可選,也沒有時間了。”杜子衿此刻可以說是一種過分冷靜的狀態,“再等下去,或許我就是一個死人了。”
“這……”雪鳶遲疑了一下,不管是之前出門還是這次出門,都是兇險萬分,險些回不來了。且這段時間,似乎明裡暗裡都有人在針對小姐。光是那些不實的謠言,若是小姐難以承受的話,亦或是生活在別的家族的話,下場之淒涼可想而知。
“那……小姐希望達到什麼樣的效果?如今顧大小姐跟齊王的傳聞還未冷卻下來,可要一起添一把火?”既然已經破釜沉舟,自然也考慮周全,墨桑從之前兩件事就大約明白自家主子的決心了。是以當了這個時候,也不枉費脣舌勸解,而是考慮到方方面面的問題,力求能讓小姐早日達成心中所願。
破釜沉舟,必定一擊即中。
杜子衿沉默了,低頭看着面前的紅木桌子的紋理,水蔥似得玉指還帶着被草葉劃破的紅痕,一下又一下輕輕的敲着桌面。
墨桑與雪鳶等了一會兒沒得到回答,不禁面面相覷。
“你們大約以爲我做出這些古怪又極端的舉動必定是爲了太子是吧?”驀地,杜子衿輕聲開口,開口之際她就決定跟她們好好說說自己這些舉動背後的真正原因。原本她暫且可以不說,可是墨桑她們是真心爲她好爲她擔憂,她不想讓她們誤會,也避免以後會誤導辦錯事,她此時有必要把最根本最關鍵的事情說清楚。
“難道不是?”雪鳶比之前聽到杜子衿決定發今夜發生之事散出去時更加驚訝和不解。
“是不是關於小姐之前告訴奴婢和墨槐的那般,太子和顧大小姐他們想借定國公府的勢接近小姐,是以並不是真心相待?”墨桑陷入回憶,表情凝重的說道。“小姐憤怒他們的虛僞和利用,所以要反擊?可是奴婢記得小姐曾經說過,不願杜府捲入皇權爭鬥,想要遠離這些風雲是非……”
杜子衿目光變得幽深不見底,清麗絕美的臉亦冷酷嗜血。“沒錯,當初我只想着如何避過這場災難。可是他們實在欺人太甚,再加上……憑着爹爹的勢力和手中的軍權,其實由始至終都無法置身事外。既然如此,那麼我們爲何不主動爭取,替自己爭一個能掌控想要的未來?”撇開仇恨,她也需要爲杜家爭一個平安的未來。
雪鳶聽着杜子衿的話面色也變得鄭重起來,聯想到杜子衿近來一系列的舉動,便試探性的詢問。“那……如今太子就是小姐要選擇的未來嗎?”
杜子衿絕美的面容一片肅殺,沉默片刻,她才冷笑,“算是吧。”
墨桑見她情緒不對,臉上閃過憂心。算是吧,這是什麼樣的答案。原本她以爲小姐只是憤怒,亦或是對太子產生了微妙的感情,這才做出這一系列不符合常理的舉動。可如今看來,似乎並不只是這麼簡單。
小姐的眼底,明明跳躍着濃烈的恨。
“算是?”雪鳶亦是疑惑不解。
“你們有所不知,當初我非要出門追隨陸輕塵去南疆,實則不過是太子和顧傾城故佈疑陣故意給我設的一個套。先是顧傾城無意透露陸輕塵近期與太子有重要的事出遠門,而後臨走前幾天她又對我說要跟太子去南疆,一別數月讓我不必太過牽掛。當初我前後聯想,便知陸輕塵亦是去南疆,遂偷溜出家。實則他們不過是需要一個掩護,南疆之行真正的目的不可告人,不僅要避過齊王和聖上的耳目,還要避開齊王的試探和暗殺。而莽撞衝動的我,便成了他們的探路石。墨桑你不知,若是當初我不曾窺探到他們的真實意圖,沒有假裝感染風寒,那麼折在蕩山的便是我們了。可能是你,也可能是墨槐,亦或是……我。”說到這兒,激憤的情緒久久不能平復,墨桑雪鳶兩個亦是驚得失語。尤其是墨桑,南疆一路究竟如何兇險,她們一路又是怎麼被追殺差點回不了京城的她依舊曆歷在目,心有餘悸。
“他們用心如此歹毒,竟要利用我的命去替他們鋪路,叫我如何不恨?虛情假意的接近我,利用我爹爹給他們辦事,日後皇權爭鬥起來,我爹爹又豈能真正撇的開?若是我再不還擊,只會被他們牽着鼻子一步一步利用的家破人亡,死無葬身之地。更甚者,回京一路的追殺,今夜的截殺,指不定亦是我當初站在太子一方招致。”
“可如今小姐公然與太子扯在一塊兒,以後豈不是更危險?小姐日後的目標是什麼?是要報復太子他們?可爲何非要犧牲自己的清譽?”雪鳶一連串問了好幾個問題。
“因爲,他們對我以及杜府造成的傷害遠不及今日所見。我就是要讓太子利用完了我撇不清關係,我就是要讓那虛僞至極的顧傾城,今生今世都不能達嘗所願與太子共諧連理,雙宿雙棲。”杜子衿漆黑的眸子閃動着仇恨嗜血的光芒,一字一頓的冷酷說着,眼前浮現的卻是自己跪在顧傾城面前哀求遭拒以及寧哥兒慘死躺在血泊中睜大雙眼絕望無神的樣子。
就這樣,竟久久無法從前世的痛苦絕望中回神,眼前不斷略過一幕幕親人好友臨終悽慘的畫面。
母親遭截殺屍身不整,父親酗酒頹廢到最後死了只有草蓆一卷,安家滿門葬身火海,大哥生死不明,三哥腰斬於菜市口,她最終被辱凌虐而亡,寧哥兒……濃烈厚沉的血液一波接着一波潑過來,幾乎要將她淹沒。
雙手無意識的握緊,用力的掐着掌心,呼吸像瀕臨死亡的人一樣發出破風箱一般粗重破敗的聲音。
還是學醫的墨桑率先反應過來杜子衿的不對經,從震驚失語中驚醒,上前一手摸額一手搭脈,溫柔卻冷靜的輕聲呼喚。“小姐,沒事了,已經過去了,已經過去了……”
雪鳶亦堅定如發誓一般的上前安撫,“小姐你放心,奴婢們必定竭盡所能達成你所願。想要利用我們,傷害我們的人……絕不讓他們好過。”
好半晌,杜子衿才緩過來,呆呆的靜坐了許久,才啞着嗓子開口。“此事除了你倆先不要聲張,牧漁年歲還小經不住事,墨槐寡言卻倔強衝動,還是等合適的時機再告知她們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