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曼摸黑,一路跌跌撞撞的回到雪楓院,主屋裡燈火通明,沈一念端坐上首,面色看着波瀾不驚。
不知道爲什麼,看到這幅景象,杜子衿的話就在她耳邊迴盪。的確,沈夫人並不是不知道她出事了,她只是不在乎,她於她不過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奴才。沒了她,很快就有其他人頂替上,所以出事後的第一反應,沈夫人就是考慮捨棄她。
這樣想着,剛剛當着太子的面承認自己盜竊的恥辱和難堪一下子涌上心頭,通通化成對沈一念的怨恨和憤怒。
心曼站在沈一念面前,沉默着,沒有開口,就只是眼睛緊緊盯着沈一念看着不說話。
沈一念聽到心曼出事了,直覺的認爲她們的計劃敗露了,聽到雪楓院來搜心曼房間的婆子說,心曼盜竊,當場被抓,人贓並獲。想着杜子衿用這種藉口警告打擊自己,大不了就捨棄了心曼撇清關係,心曼不至於蠢得拉她下水的,這樣就不會有什麼事情。
“回來了?杜子衿沒有爲難你?”沈一念有些意外心曼這麼快就回來了,上上下下的打量一言不發回來的她,原本以爲,心曼不脫一層皮至少也要被趕出府去。哪知道她這麼輕易就回來了,雖然看着有些狼狽,不過一點傷口都沒有,不像是被動用私刑的樣子,心中非常懷疑是不是心曼叛變投誠了杜子衿才換得保全自己。
“沒有!”心曼聲音沙啞,乾脆簡短回道,她心中的怨怒無處發泄,也不敢發泄,更是累的無力發泄。
沒有?怎麼可能?事情鬧到都驚動太子了,杜子衿會這麼輕易放過去?既沒有嚴刑逼供心曼,也沒有攀咬自己?什麼事都沒有?
然而沈一念的懷疑並沒有宣之於口,既然看出心曼並不想對她如實告知,她再逼她也不會得到答案。只是這一刻,她把懷疑放在了心底。
“既然有驚無險,那就快回屋收拾一下去休息吧,已經很晚了。”沈一念眸光拉長,冷淡的交待。
心曼聽着沈一念這麼冷淡簡單的一句話就將自己打發了,自己是爲了她的事情纔出事的,驚嚇受辱歷經大半個晚上,只換來她的袖手旁觀和捨棄犧牲,爲了這樣的人賣命,真是不值得。
“是,多謝夫人體恤。”心中萬般委屈和憤怒,但是心曼經過大半夜的身心折磨,深刻明白自己身份卑微無力反抗,也真的筋疲力盡了,最後只能全部憋在心裡,溫順虛弱的行禮謝恩,然後退下。
沈一念眸光幽冷的看着心曼微微佝僂的背影消失在房間,心中的懷疑更甚。
這一次又被杜子衿擺了一道,看來只有儘快揭露替身的存在才能扳回一成。
夜愈深,可是沈一念絲毫沒有睏意,目光炯炯的獨自一人坐着,思考着怎麼扳倒杜子衿。
然而過了三天,賬房的管事告訴她,這個月太子給的用度多了一倍之多後,沈一念錯愕之餘感覺被狠狠扇了一個耳光一樣羞恥。
這肯定是那一夜心曼被栽贓盜竊後杜子衿對太子道出的事實,太子信了且將不夠的用度補上甚至富餘許多,絕對是對她能力的質疑。
關於用度不夠一事,她願不願意自己貼補是一回事,而能力遭到質疑是另一回事,沈一念看着多出來的銀子,心情一下子變得鬱卒又沮喪。
隨着一對又一對新人喜結良緣,杜子衿身爲太子妃,基本都是到場參加了,是以一時間也十分忙碌。
兩位公主的大婚,陸輕塵,安橙心,到杜千陌和悅郡主的婚禮,整整一個多月,整個京城一直瀰漫着濃郁的喜氣。
等到第一場大雪落下的時候,已經進入臘月了,成婚的喜氣熱度才慢慢的消停冷卻下來。
這些日子燕王風頭更勁,常德帝不吝誇讚,已經有許多謠言出來,稱皇上要改立燕王爲太子。而太子因揭露杜千允爲其私生子一事後越發受到冷落輕視,當然齊王晉王之流也好不到哪裡去。
當然這些都謠傳,實情則是皇上病情愈重,已經許久沒有上朝。朝堂之上氣氛沉重壓抑,但並沒有大的決策性的舉動,處於一種膠着的狀態。
因不用掌事,杜子衿反倒是清閒下來了,閒時彈琴烹茶看書寫字。各個莊子和鋪子的管事都陸續將一年的收成交上來,盤查校對覈實這些繁瑣的工作,杜子衿都分攤給牧漁和冬梅,讓她們領着幾個得力的丫鬟一起處理,她自己只從旁指點一下就可以了。
墨二哥的傷情穩定下來了,墨桑也回來了,只是墨二哥的雙腿受傷嚴重,極有可能以後只能在輪椅上度過了。
杜子衿非常愧疚,墨二哥本該有自己逍遙自在的生活,是她把他捲進是非當中,造成了終生無法彌補的傷痛和缺憾。
然而事已至此,再後悔多想也沒用了,杜子衿只能寄希望於雪鳶,能夠好好照顧墨二哥,讓他早日走出陰霾。
“都收拾好了嗎?”杜子衿看着牧漁和冬梅在歸置收拾,便出聲詢問。
今日是臘月初七了,是三叔杜淳海的週年祭,不知不覺他已經離開一年了。當日籠罩的傷痛和陰影,沉重的讓人喘不過氣來,可是如今驀然回首,發現竟已經那麼遠,遠到再度想起也僅剩一絲漣漪了。
“太子妃,今兒出門你就帶着墨槐吧,奴婢總覺得不放心。”牧漁憂心忡忡的說道,這陣子出門總是如臨大敵一樣,就怕暗中蟄伏的勢力對太子妃不利。“吟風居就奴婢和冬梅就行了,你把墨槐墨桑兩位姐姐都帶着,那月冥被追蹤了這麼久始終沒抓到……”
“是啊,牧漁姐姐說得對,以前參加婚宴都是在人多的地方,可今日要去皇覺寺做水陸道場,到時候容易出意外。”冬梅也一起勸。“院裡的事情還有夏蘭她們,咱們這麼多人定能將院子守好了。”
杜子衿想了想,牧漁她們說的都極有道理,便點頭,“那就墨槐跟我出門吧,墨桑還是別去了,徒步上山也十分吃力,這幾天她在研究新的骨傷膏藥,就讓她待在屋裡專心研究吧。”
“奴婢這就去通知墨槐姐姐。”牧漁見杜子衿聽進去了,十分高興的嚷着就跑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