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夜離昏迷了一天一夜,一直高燒不退。嘴脣緊閉,根本連藥都灌不進去。
因着之前他失蹤,被蕭家出動的侍衛找到時昏迷不醒,這個消息雖然被封鎖起來了,但還是很快就驚動了許多對時局敏感之人。
這許多人之中,當然也包括杜子衿。
“他怎麼還不醒,這是病了還是中毒?”綠弗等的實在不耐煩了,只能不斷的問別人,同樣的問題已經問了不下一百遍了。
她被蕭夜離強行驅離,在山中待了兩日,發現已經不習慣孤孤單單一個人,與野獸爲伍的日子裡。懷念起跟着蕭夜離的日子,即便被嫌棄,她還是覺得很開心,所以對蕭夜離的氣也消了。於是收拾好情緒下了山,一時不敢靠近蕭夜離,只能在京城裡的大街小巷瞎晃悠。因爲遇到蕭家出動的侍衛在找蕭夜離,她這才知道他已經失蹤兩天一夜了,靠着幼狼崽的靈敏嗅覺,她才幫着蕭家人找到昏迷不醒倒在一個死衚衕裡的蕭夜離。
只是,這都又一天一夜過去了,蕭夜離絲毫沒有轉醒的跡象。
“綠弗姑娘不要着急,夜離一貫身子強健,小小風寒打不垮他的。”夜珊看着蕭闌揹着手直接走人了,只能留下應付這個涉世不深的‘天真率性’姑娘,不耐其煩的用同樣的回答再度重複上一遍。
看得出來自己兒子並不喜歡這個一直以救命恩人掛在嘴上的姑娘,是以前幾日纔會將她趕走,連救命之恩都可以不顧。只是,這一次真的多虧了這綠弗,才讓他們找到昏迷在外的兒子,所以她一時也說不什麼拒人以千里之外的話來。
“都這麼久了,也不用吃藥,什麼時候才能醒啊?”綠弗覺得奇怪,這蕭夜離都病的這麼嚴重了,可是他的父母怎麼看着不太擔心的樣子,也不給他請大夫也不吃藥,再燒下去,腦子都要燒糊塗了。
“時辰到了,自然就會退燒恢復的。”夜珊淡淡解釋,這姑娘還真是一根筋的執着。
他的兒子是怎麼回事,他們做父母的怎麼可能不清楚,只是這是他自己的選擇,皇上對於太過有自己主見的下屬心有成見,不過略施懲戒罷了,眼下他們能做的只能是等。等到皇上消氣了,命人將第一階段的解藥送來,夜離就會沒事,只是這些事情他們不能隨便透露給不相關的人知道。
“不行,我不放心,我進去看看他……”綠弗實在受不了這樣相當於凌遲的漫長等待,而且每回過來,十次有八次見不到蕭夜離。
“哎……”夜珊步伐快速靈活的繞到綠弗面前,伸手攔下她,臉上的笑容斂盡,冷淡嚴肅的說道,“綠弗姑娘,你剛到京城,不知道男女授受不清,也不清楚人言可畏。但是你就算不爲自己的清譽着想,我也不能不替我兒打算,我若不攔着你進去,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若是被有心之人傳出去了,說些不三不四、不清不楚的話,等夜離醒來,恐怕會不認我這個母親。綠弗姑娘,你就行行好,回自己的房間,好好歇一會兒不成嗎?”
到了這一刻,夜珊的耐心終於被綠弗的不知進退給消耗殆盡了,她心中竭力壓制的擔憂和心疼被綠弗無數次的麻煩成功轉化成不耐和怒氣。
“我……”綠弗還是第一次見到這個一貫和藹可親,笑臉迎人的大嬸這麼嚴厲,愣了愣,吶吶的解釋,“我就是擔心蕭夜離,想……”
夜珊用一種極其漠然的目光看着綠弗,這個女孩不是不懂人情世故,也不是不明白她說的那些道理。相反這個女孩很聰明,即便剛開始真的不如京中的處事規則,可是時間長了,只要以前翻過錯誤的,她肯定都能明白,醒悟過來。只是她更聰明狡猾,藉着自己不通人情裝傻,所以周圍的人直覺的她犯得錯誤無傷大雅,會下意識的原諒她,以便她更容易的達成自己的目的。
“好吧,那我先回屋了,蕭夜離要是醒了,伯母讓人告訴我一聲。”綠弗率先妥協,眼前這人畢竟是蕭夜離的母親,她不想惹的她不悅。
夜珊緩了緩表情,沉默的點點頭。
綠弗見真的沒有轉圜的餘地了,才一步三回頭的離開。
夜珊直到看不到綠弗的身影了,纔算鬆了一口氣。
杜子衿得知消息的時候,已經是第二日晚上了,彼時正在翻閱一本書卷,中間夾着生辰那日收到的七彩玫瑰。
目光所及,心底泛起溫暖,情不自禁伸手輕碰,卻不料碰到一根沒有處理乾淨、早已經乾枯尖利的刺。指尖傳來一陣刺痛,杜子衿手一抖,手掌掃過乾涸的七彩玫瑰,霎時成型完美的乾花一下子被碰的四分五裂,碎成一片片的再也看不出原來的樣子。
杜子衿看着一下子毀於一旦的七彩玫瑰,整個人都愣住了,明明……剛剛它還保持的那樣美好妍麗,可不過眨眼,就化爲烏有了,突然心中有種不好的預感。
正在出神之際,忽然雪鳶匆匆推門而進,杜子衿被驚了一跳,猛的擡頭望去。
“太子妃……”雪鳶呼吸急促,但是怕驚嚇到杜子衿,聲音非常輕細。
杜子衿一見雪鳶這樣的反應,像是有預感一樣,她緩緩鬆開剛聚攏在一起的乾花殘片站起身,面色出奇的平靜。“誰出事了?”
雪鳶一步一步,慢慢走近,然後才輕輕開口,“聽聞昨日聖上跟前最得寵的蕭將軍失蹤了,蕭家出動所有的侍衛家丁纔在禮親王府附近的死衚衕裡找到昏迷不醒的他,至今還不曾清醒。各方都在猜測這件事背後的深意,是有心還是無意……”
杜子衿聽了,心臟驟然猛的收縮,失重一般極速沉落,像掉進一個無底洞一樣,不斷的墜落,沒有盡頭。
耳朵嗡嗡作響,彷彿身邊一切聲音,包括雪鳶的說話,一下子被推的老遠。
她眼前忽然浮現昨日街頭臉色慘白的蕭夜離,他沉默的攔住自己,可是她竟沒有關心一句。
看着杜子衿緩緩蹲下身,雪鳶停住說話,擔憂的問;“太子妃,你怎麼了?”
杜子衿環抱四肢發冷的自己,雙目渙散的喃喃,“我欠他的……又何止是救命之恩……”
雪鳶看杜子衿這樣的反應,忽然好像明白過來什麼,正想開口安慰,忽然聽到外頭有在喊太子。
心頭一跳,雪鳶忙上前去言行失常的杜子衿,低聲提醒:“太子妃,太子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