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亮,漪瀾殿處於一片昏暗幽靜之中,忽然一陣急促混亂的敲門聲打亂了晨曦霧靄中的平靜。
此時奢華的寢殿中,適逢德妃在噩夢中驚醒坐起,正面色惶恐的捂着心口大口喘氣。
自去歲中秋德妃失了帝心,加上齊王接連失利,皇上又身體抱恙,漪瀾殿已經沉寂許久。
德妃從殉葬的噩夢中緩過神來,環顧四下的冷清,白淨的圓臉閃過黯然失落。近來也不知道怎麼地,已經連續噩夢快一個月了。曾經她最輝煌盛寵的時候,這漪瀾殿裡不知道有多熱鬧,宮女陪夜伺候的就四個以上,而如今……她從噩夢中醒來這麼久,也不見有一人進來看看。
如此一對比,德妃心中的驚恐慢慢的被憤怒和不滿取代,正想高聲喚人之際,就見銀姑姑面色像見了鬼一樣難看的推門而進,倉促慌張。
德妃看着微微皺眉,近來漪瀾殿衆人懈怠不少,就連一貫沉穩精明的銀姑姑都如此毛躁了,正要出聲呵斥,就見銀姑身後快速閃進來一個高大男子。
德妃心頭一跳,還來不及開口,就見那男子幾步跪在自己牀前。
“母妃,外祖大人去了……”
竟是齊王楚逸珂,德妃纔看清這乍然出現在自己寢殿的是眼淚鼻涕糊了一臉,惶惶不安的自個兒兒子,耳邊傳來的聲音化作實質的信息抵達大腦,就像晴天霹靂一樣,一下子震得她神魂俱裂。
“你說什麼?”淒厲的質問彷彿穿透了自己的耳膜,德妃驀地瞳孔放大,披頭散髮的她騰身而起一下子跌到地上,臉上唰的一下沒了血色。
德妃不敢相信,她的父親冠軍侯是武將出身,雖說年近七十,但身子一向硬朗,每日晨起都要耍一套槍法強健體魄,怎麼會突然就……
心中不願相信這個事實,德妃感覺自己突然呼吸困難,胸悶壓迫伴隨着左胸疼痛,一下子痛出一身冷汗,連說話都無法開口。茫然擡頭望去,只見齊王痛哭流涕,銀姑滿臉哀慼,可是怎麼也不願相信父親離世這個事實。
“母妃,外祖大人沒了……”齊王跪在德妃身邊,一臉備受打擊,悽惶無助的看着她。
“娘娘,地上涼,快起來吧……”銀姑上前,想要扶德妃起身,奈何力氣不夠,一個人根本扶不動癱軟在地的德妃。
德妃張大嘴巴,不斷的喘氣,時重時輕,可還是覺得呼吸不暢。
銀姑這才發覺德妃的不對勁,驚呼一下,“殿下,娘娘不好……”
齊王一驚,哆哆嗦嗦的上前探了一下德妃的鼻息,的確感覺不對勁,這才伸手擁住德妃,用力兩次才勉強抱起德妃放在牀榻之上。“快去宣太醫……”
德妃此時心悸心慌,胸悶無力,想要開口都發不出聲音,滿頭滿身的冷汗。
太醫匆匆趕來,是德妃一貫信任的王太醫,經過一番診脈檢查,“德妃娘娘突然出現心悸胸悶,手臂及頸部出現脈搏過速、過慢、短促或不規則的症狀,此乃突遭噩耗,打擊過大所致。加上娘娘近來憂思鬱結,睡眠不實,飲食不思,脾胃失調,是以一下子心臟承受不住。待下官開一方清心湯,煎熬喝下,再配以指針扎穴,調養數日便可緩解。只是切記以後再情緒起伏過大,需寧神靜養。”
“是,是……多謝王太醫,有勞了……”齊王打着哈欠,眼淚直淌,聽了王太醫的話緩緩放下心來。
王太醫這才注意到齊王的異狀,彷彿是……眼前多事之秋,王太醫也不敢多管閒事,是以匆匆低下頭去,不敢多嘴。
德妃紮了針之後,又喝下清心湯,不適消散了大半,人也恢復不少力氣,可是父親離世的陰霾始終像一塊巨石壓在心頭。等她終於緩過氣來,終於忍不住哀嚎,“兒啊,咱們的天塌了呀……”
“哭出來就好……”王太醫鬆了一口氣,收拾東西準備離開,此地不宜久留。
“娘娘保重……”銀姑哀慼的輕聲勸着。
“母妃……”齊王也跟着哭……
“不行,本宮要去找皇上……”德妃掙扎着起身,他的父親曾爲大興朝的江山,爲了當今聖上立下汗馬功勞,不能走的這麼不明不白,了無生息的。
“母妃現在不能去,父皇半夜就得到消息了,如今正緊急召集羣臣商議此事。”齊王按住德妃,這個時候好歹還有一絲理智,“外祖大人的事情,不該由我們自己去提,而要請人從中斡旋。外祖一走,周家軍必定大亂,舅舅是文臣,這軍權又該由誰接管?趁着外祖的影響還在,這件事情咱們都應該早做打算。”
德妃這才一點一點的找回冷靜和理智,眼下父親剛死,若是不好好籌謀,那麼她的兒子……以後憑何奪取帝位?“你舅舅呢?”
“舅舅一早得了消息,已經趕去葛州,準備扶靈回京。”
“如此,在京中只能靠我們母子了。”德妃心神大亂,一時悲傷父親的猝死,一時又憂心兒子的未來。“一會兒我擬一張名單,都是我們的人,你定要私下都走一遍,趁機收服人心。”
“是。”齊王一改萎靡,雙眼放光的應道。
…………
蕭夜離一早就聽說了太子妃在禮親王府被陌生男子襲擊失了清白,當時他在場,從齊王手中救了她,是以這些謬言荒論純屬無稽之談。可那些人言之鑿鑿,彷彿親眼所見,說太子妃被禮親王府的曄世子抱回去的時候衣衫不整。
衣衫不整,蕭夜離是知道的,他匆匆離開之際還曾提醒過她,是以不應該再被別人看到纔是。除非,他離開後又發生了什麼危險……蕭夜離腳步一頓,猛地回頭看着落後十來步距離緊跟着不放的綠弗。
此女十分敏銳機警,當時他有心引她離開,不讓她發現林子裡的杜子衿……
可現在細細回憶,極有可能她已經發現林子裡尤生人氣息,在他沒有覺察的情況下貿然出手傷了杜子衿。
“你在等我……”綠弗見蕭夜離停下腳步,乾淨俏麗的臉上抑制不住堆起笑意跑上前去。
蕭夜離秀美雅緻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一雙點漆深眸冷冷的從綠弗堆滿笑意的笑意移到她肩上那隻渾身瑩白的幼狼崽身上。
“怎麼了?”綠弗掛着純淨笑容的臉上透着一絲不解。
“是你傷了她!”冷冷的吐出幾個毫無感情的字,蕭夜離肯定的下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