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太子在吟風居吃完晚飯就回了清風閣,任由沈一念獨自一人留在陌生的雪楓院。
處理完公務,太子一個人靜靜躺在竹榻上,閉上眼,滿腦子都是那一夜朦朦朧朧的美好。
所有的動作和話語似乎都蒙着一層紗不真切了,可是彼此灼熱的呼吸,肢體糾纏的親暱暖意,都是那麼清晰。
他喝了酒,她發着燒,不知道從哪一個不經意的動作開始,星火燎原般開始蔓延。
他的生疏,她的大膽,一切都充滿了新奇和刺激,這是他活了二十三年都不曾有過的經歷。
如今回過頭冷靜想想,她也是跟自己一樣第一次經歷,爲什麼會比自己還熟門熟路呢?顧……不是,如今該叫沈一念了,從此以後世上再沒有顧傾城此人了。
這樣想着,太子的心思就淡了,翻了幾個身就睡了。
而另一頭,住進陌生的雪楓院裡的沈一念,看着空蕩蕩還沒有配置齊全的偌大地方,想着自己切斷過去,犧牲所有也要綁在他身邊,從此以後與那些一心等待着夫主的女子沒有任何不同,心裡難免悽惶不安。
她一出生本是常安候府的嫡出大小姐,結果遭外祖家連累,生母被貶爲妾,隨後懸樑自盡,留下她變成無依無靠的庶女,成了府中最大的笑話。長大了,親事被嫡妹搶,淪爲整個京城的笑柄。
再後來,她遇上太子,那一瞬間從他隱忍的表情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瞭解到他尷尬艱難的處境,她決心用超越這個時代的前世學識助他。她原本想的很簡單,只想憑着以及所學,在這個男尊女卑的年代爲自己活出一條不一樣的精彩道路。
可是漸漸的,男未婚女未嫁的一對男女,走的太近總會招來閒話。無意之間發現太子冷酷的面具之下還有清純的一面。便起了逗弄之心,沒想到歪打正着得了感情遲鈍的太子的好感,反正別人都在背後非議他們之間的關係,那就索性落實了別人的猜想。
愛情和婚姻最理想的狀態不過就是她跟太子那樣,對彼此有意、尊重、理解,實力旗鼓相當,能並肩作戰。她不能永遠以謀士的身份站在太子身邊,若能嫁給他,走完一生,那是再理想不過的了。
奈何身份地位懸殊,情路之行困難重重,是她一開始想的太簡單,所以纔會有後來的萬般爲難無奈。親人的利用算計,朋友的背叛猜忌,彼此之間的嫌隙誤會,一切的一切橫隔在他們中間。
最後,她落得被家族放棄,削髮爲尼,長伴青燈古佛的結局。就連名不見經傳的山野村婦都敢騎到她頭上,她在世人看不見的角落受苦受罪,換來的也不過是被太子日漸遺忘。她不甘心,她出逃,她掙扎,她甚至刺傷他……最如今她拋棄以往堅持的、引以爲傲的一切,委曲求全來到身邊。
她知道,她早就輸了一切。
曾經最真摯的感情早就變了質,徒留表面的光鮮罷了。可是她知道,她總有一天會光鮮亮麗、光明正大的站在他身邊,以太子妃的身份,也只能是她一個人。
輾轉反側,聞着空氣中陌生的味道,沈一念知道,這裡是她新的戰場。
杜子衿對於顧傾城……哦,不,如今該叫沈一念了,對於她的迴歸,反倒是更加的踏實。
據她前世的瞭解,沈一念絕不輕易認輸,若不能將她一下子逼入絕境,她隨時會撲上來咬一口。
是以,安靜的躲在見不得人的地方認命,絕不是她的風格。
沈一念的到來,反而讓杜子衿這一夜睡得前所未有的香沉,到了第二日早上起身頭一件事情就是讓雪鳶給沈一念配置齊雪楓院的人員物什。
“今兒午時前你就給辦妥,太子昨天說了,就按夫人的規制配備。”杜子衿淡淡的吩咐伺候她更衣的雪鳶。
“是。”雪鳶應着,想了想又說,“不過按照夫人的規矩,這樣沒名沒分的妾侍,是根本不能獨居像雪楓院這樣三進三出獨立院落的。”
杜子衿淡淡一笑,“無妨,既然太子都開了口了,凡事總有特例不是?”
“此事……奴婢斗膽請示太子妃一聲,是否要告知國公爺和夫人一聲?”雪鳶遲疑而憂慮道。
杜子衿繫帶的手一頓,回頭看了一眼雪鳶,隨後走到梳妝檯坐下,“此事你拿主意便是。”
告訴一聲也無妨,至少父母有個心理準備,再者……太子如此行徑,也總要外界給他些壓力纔是。她不說,還真當她好欺負不是。
雪鳶頷首,如此,她便心裡有數了。
看到牧漁推開門,領着丫鬟們魚尾貫入端上粥點小菜,雪鳶便退出去去安排雪楓院那邊的事情了。
牧漁等那些丫鬟放下粥點小菜,便遣了她們出去,親自佈菜伺候杜子衿。
“太子妃,聽聞皇上昨天中午就回宮了,那些跟去避暑的人也都回了。”牧漁小聲的稟報着外頭打聽來的消息,“聽聞齊王又帶回一個神秘新寵,寶貝的不得了,任誰都不給看一眼。齊王妃與那個掌事的柳夫人,就是懷了齊王子嗣的那個,兩人爭風吃醋大打出手,齊王妃一不小心傷了那柳夫人,差點令其小產……”
杜子衿放下筷子,隨手揮了一下示意牧漁坐下吃,不過礙於尊卑和禮儀,牧漁不肯。
“坐着說吧,屋裡沒外人。”杜子衿淡淡的說道,看着牧漁小心翼翼坐下,纔開口問;“齊王妃傷了柳夫人?傷成什麼樣了?”
“沒有細說,只說當時很危急,流了許多血……”牧漁據實回答。
“那便是沒事,有說齊王如何處置葉婉畫了?”杜子衿沒有一點吃驚和意外,這些事情前世就曾經歷過。
那柳夫人是個狠角色,有心計有手段,只是身份低微,時運不濟罷了。上一世她是齊王妃,而禮部尚書嫡女葉婉畫便是齊王側妃,葉婉畫並不是聰明之人,也沒有傾城容貌,不得齊王之心。當年也是行宮避暑之行,被柳夫人借腹中孩子打的沒有還手之力,最後鬱郁死在一次風寒中,其中大約也有柳夫人的手段吧。
後來,府中年長的嬤嬤總在背後議論柳夫人的胎像,觀其氣色、走路姿態、飲食嗜酸,種種跡象表明所懷是個女兒。
柳夫人心虛浮動,便又故技重施用到她的頭上,賠上一個孩子令她失寵。只是……世事難料,那胎死腹中的孩子最後引下來卻發現是個男胎。柳夫人悔不當初,引.產又傷了身子,一直出血不斷,不過兩個月後就香消玉殞。
“只說被冷落了,搬出了主院正房,倒是沒說具體怎麼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