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愈深,月光被厚厚的雲層遮住。
月寒一襲黑色的夜行衣快速疾行,如貓兒般靈巧縱越悄無聲息,幾乎與夜色融爲一體。
他已經保持着這樣的速度繞京城兩圈了,可是依舊無法甩脫身後如影相隨的跟蹤者,速度上漸漸慢下,可見疲態。
在這京城,能夠在輕功和隱匿行蹤上勝過他的不超十個,月寒實在想不出跟蹤他的人是誰,目的爲何,但是他能感覺得出身後之人的惡意和殺意。
既知無法擺脫,那就只能保存實力放手一搏,說不定還有出路。這麼想着,月寒便停下腳步,斯文的臉上充滿鋒利的警戒。
不稍片刻,一道修長的身影出現,寬肩窄腰,也是一身黑,連頭臉都矇住,只露出一雙野獸般噬人的眼睛。
月寒乍一見,眼底閃過一絲懷疑,繼而被自己否認,不可能是那個人的,況且他也沒有殺自己的動機。
停頓只在一剎那,說不清是誰率先出的手,也可能是同時,高手之間,能夠精準的把握對手的下一個動作。
同時拔劍……瞬間兩人被強大的劍氣和殺氣所覆蓋,下一瞬只聽到鏹一聲刺耳的兵戎相接的嗡鳴。
進攻、防守、斜刺、旋身……出手快的令人眼花繚亂、應接不暇,一晃就上百招過去了。
強大的劍氣所到之處,破壞力也極爲驚人,草木盡毀、瓦礫碎石亂髮,現場一片狼藉。
時間一場,月寒就漸漸露出劣勢來了,速度和力氣明顯處於下風。
月寒眼中閃過一絲狠絕,如今之勢,必定要使出那招挫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招式,以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方式脫險了。
想到這裡,他咬牙提氣,突然飛的直衝雲霄,再以極快的速度鬥轉,人劍合一,直衝而下,向着對方的天靈蓋刺過去……
說時快那時遲,不料那一直站在原地像是摸不清月寒這個招式意圖的對手突然仰面後倒,旋轉三百六十度的同時右手的劍甩到左手,以極扭曲刁鑽的姿勢擲出劍。
月寒執劍俯衝而下,只覺得眼前銀光一閃,緊接着就脖子一涼,整個人像是被卸了真氣和力道,無力的摔倒在地上。
長劍以銀弧拋線的方式,閃電般的劃過月寒的脖子,再掉頭回到那人的手上。
月寒睜大一雙不敢置信的眼睛,氣息只出不進,濃稠如墨的血不斷的從傷口涌出,一下子就浸染了地面。
那黑衣人一步一步的走近月寒,緩緩蹲下,伸手揭下臉上的黑布之際,月寒的眼睛已經停止了轉動。
…………
太子捂着胸口不敢置信的緩緩倒下時,顧傾城在看到他指間不斷涌出的刺目鮮紅時,纔回過神來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
“阿、阿煊……”顧傾城顫抖着聲音上前伸手想要扶住太子,聲嘶力竭的將心中的恐懼一起喊出口,“阿煊!”
太子已經無力迴應安慰她的惶恐,砰的一聲摔在了院子的青石地面上,疼痛抵達他腦海的時候,只是極其輕微的一種感觸了。
“阿煊……”顧傾城喊得越發淒厲,這一刻她分不清是心痛還是害怕,也終於後悔起來。“有沒有人啊?來人哪……”
這個時代就是這個樣子,男尊女卑,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可以隨意的辜負女子,但是女人卻只能逆來順受,不能反抗,甚至不能委屈。不像她前世的社會那樣,提倡男女平等,雖然不一定真能到那種境界。可是男女戀愛,可以吵架,可以反抗,可以做着一切想做的事情發泄情緒。
這一刻,看着自己的憤怒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傷害,顧傾城才真正的體驗到後悔和害怕。眼前的這個人,是太子,是主宰人生死的帝王的兒子。
若是她真的失手害死了太子,等待自己的,或許就是生命的終點。
私宅雖然下人不多,可好歹也有一家子留着看顧,聽到顧傾城的尖叫,很快就有人趕了過去。
請了隔壁村的赤腳大夫,就是年前給無心解毒的那位,一看太子的傷勢就直接回絕了,說醫不了,趕緊送京裡找醫館坐堂大夫。
顧傾城知道城門禁宵,三更半夜根本進不進去,眼下荒山僻野,到哪再去找一個大夫都難,是以當下抓着赤腳大夫不肯放他走。“大夫,你至少給他處理一下傷口止血,這個時候我們就算是要京城求醫,一時半會兒也不可能。若是就這樣任他流血,恐怕還沒等找到大夫就……大夫你就行行好,這兒有銀子,你先止血開方子吧……”
赤腳大夫生在窮鄉僻壤,周圍都是貧苦的鄉下人,是以沒有城中那種自私勢力的個性。他見顧傾城滿身滿手都是血,哭着求着自己,就有些心軟了。再看這受傷的男子,觀其衣着相貌,非富即貴,就有些擔心猶豫的說道,“簡單的處理一下可以,不過老朽醜話說在前頭,若是以後有個好歹,可不能賴在老朽頭上,老朽一家七口全靠我養活……”
“我知道,我知道,謝謝大夫,謝謝……”顧傾城伸手擦着眼淚,血跡全都糊到臉上,大半夜的看着十分狼狽可怖。
大夫熟練的替太子止血包紮,顧傾城看着太子面色青白、氣若游絲的模樣,心知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她剛剛不小心用水果刀扎傷的是太子的心臟處……
上前胡亂的翻了一下太子身上攜帶的帶有身份標識的配件,找到一塊玉牌,忙扯下來遞給看守私宅一家子的男人。“太子性命危及,等下去不是辦法,你拿着這個去敲城門,進了城去太子府找秦總管,說明太子的情況……”
“憑什麼我去?”男子看到太子這個樣子也十分害怕,可是他不想蹚進渾水,以免惹禍上身,只想遠遠的避開,讓這個來路不明的女人擔下一切罪責。
“你以爲太子死了你們一家還有活路嗎?”顧傾城看穿了男人的心思,疾言厲色的恐嚇,“我不介意陪葬,你呢?真的甘心一家子莫名的陪葬嗎?”
男子一下子被鎮住了,他發狠的瞪着顧傾城,又見妻女十分害怕的樣子,便咬牙接過玉牌,“我可以走這一趟,不過你得保證,不管最後結果如何,你不會讓我們受這無妄之災的禍害。”
顧傾城知道,眼下自己沒有更多的籌碼,只能妥協,何況她也沒有打算讓牽連別人承擔罪責。“我答應你,你一定要快。”
男人接過玉牌,看了一眼自己的妻女,便一頭扎進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