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昏昏沉沉間睜開雙眸,忽然發現窗外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原來他竟在處理公務之時不知不覺睡着了。
喊了人來點了燭火,喝了茶水潤喉,人也緩過勁來了。太子揉着脹痛的太陽穴,微微皺眉看着桌上堆積如山的公文書信,怕是今夜又要到半夜才能休息。
“殿下,酉時三刻了,奴才去給您傳飯吧?”秦總管低聲請示着。
“不必了,吩咐廚房準備一點糕點和濃茶就可以了。”太子淡聲吩咐,大約是睡了一覺,總覺得渾身無力,根本就不覺得餓。
秦總管知道太子的脾氣,是以也不敢多勸,便默默退下了。
太子最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老是感到身體疲憊精神不濟,做起事情來效率大不如前不說,丹田偶爾真氣亂竄浮走,整個人有種不受控的趨勢。
不知道是不是重陽那一日在白璐峰後山被毒蛇咬了一口,又催發了體內沉睡的蠱蟲,毒性使得它們甦醒,就像幾個月前在南疆邊界的蕩山一樣……
太子想到這個可能,不由的眸色一暗,若是真的如此,恐怕又要受制於齊王。上一次他還有顧傾城幫他斡旋,那麼這一次呢?
世上大約再沒有一個人如顧傾城那樣,能夠奮不顧身的、不計後果的幫他了。可是他卻只能任她留在白衣庵那種地方,想到這裡,不免越發愧疚。
心臟處陡然一陣陣密密麻麻的刺痛,像是無數針紮在上面一樣,又像是無數的蟲在咬……
太子俊酷的臉陣陣發白,伸手用力按着心臟的地方,額頭鼻尖都隱隱有冷汗冒出。
太子對這種感覺極爲熟悉,上一次他失去自控之前就是這樣。
他體內的蠱蟲真的甦醒過來了……
“太子殿下,殿下……大事不好了……”太子府最得力的謀士李燦匆匆跑來,因太過情急,根本來不及講究禮儀等待通傳那一套。
太子一手藏在桌下用力按着自己的心臟位置,竭力保持着冷靜,冷酷的俊臉除了有些發白,其他看着與常人無異。“何事這般慌張?”
李燦因着剛剛得知的消息太過驚駭,便也沒有細心留意到太子有何不妥之處。“太子殿下,如今外頭都在傳你爲了斂財將科考命題私下泄露出去……”
“什麼?”太子猛地一驚,嚯的一下站起身,拳頭用力砸在桌子上。“何人散播謠言?”
因着一系列的動作太快太猛,又加情緒波動過大,太子站起身只覺心臟處猛地一抽,瞬間那些疼痛密密麻麻像四周散開,遊走全身。胸口窒悶的喘不過氣來,腦門兒一陣陣眩暈,眼前金星閃爍,耳朵嗡嗡作響。
“秋闈之前,紅印封存的命題只經太子一人之手,別人都不知道。如今外面將你爲了一己私慾泄露科考命題的事情傳的沸沸揚揚,許多學子已經義憤填膺的自發組織遊行、在宮門城牆下靜坐抗議,恐怕不久便會驚動皇上。事已至此,不管是真是假,太子憑一己之力恐怕也說不清楚,只能進宮先一步向皇上稟明事情。命題是皇上親筆題下,只等蒐羅了那些泄露的所謂命題,與真正的命題一對比,便能還太子清白。”李燦算是太子府門客中較爲得力之一,太子斂財私賣命題一事突然大規模的爆發,他雖說身爲驚慌擔憂,不過還算冷靜,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想到對策。
太子太陽穴突突的急跳,粗喘如牛,眼前更是一陣陣發黑,半邊身子已經開始發麻了。他知道這個時候不能失去理智,竭力剋制着,一字一頓的問。“私賣的命題都有哪些?”
李燦頓了頓,便一一道來,“有論南疆等附屬之地的解決之道,治國論,爲君之道……”
太子聽着聽着表情露出微妙的震驚,這些命題,竟是……
體內的蠱蟲徹底復甦,正快速的在血液、五臟之內快速遊走,太子的真氣四散,完全無法控制。除了額頭的青筋滾動,他甚至無法再出聲下令,張了張口,沒發出聲音,眼前一黑,他就轟然倒下。
“太子……”正等着太子做出決斷的李燦許久不見動靜,疑惑間一擡頭,便看見太子倒載倒下,驚恐之餘快速上前想要扶一把,卻還是晚了一步。
“砰”一聲,太子毫無知覺的摔下去,帶翻了椅子,無力垂下的手掃過桌面,堆積如山的書信公文全被掃到地上,一瞬間,整個書房一團亂。
“太子,太子……你怎麼了?醒醒?”李燦上前蹲下,想要扶太子起身,伸手一探,卻發現他氣若游絲了,頓時驚的厲聲急喊。“來人。來人……快來人,太子暈倒了……”
…………
夜色如墨,常德帝所住的太清宮此時卻燈火通明。
已經歇下又被吵醒的常德帝只着明黃的中衣,外披一件寬大的褚色道袍坐在臺階之上的太師椅上,冷眼看着下首中央跪着的齊王,聽着他道貌岸然、一臉正義憤慨的爲民請命。
“父皇,兒臣聽聞之初也是十分震驚,怎麼也無法相信,三哥竟是如此自私狹隘之人。”齊王跪在地上,全然不在意地面的冷硬,正滔滔不絕的興奮的將今天發現之後調查屬實的事件一字不漏的稟告皇上。想着這一回能徹底擊潰太子就覺得興奮,他甚至等不到明天再進宮告訴父皇,那會給太子留出時間做出應對,他一丁點的機會也不想給他。
等這一回打擊了太子,從他手中奪過秋闈主考一職,狠狠的打擊羞辱太子不說,還能得多應考學子之中許多賢能有志之士的支持。然後再等他娶了絢兮郡主,有了定國公夫人支持,加上這麼多年來的賢能之名,還有前幾天的孝名……太子之位非他莫屬,將來這天下何愁不能到手?
“可是兒臣卻在原來越多的鐵證之下,不得不懷疑。命題在開考揭封之前,只有父皇和三哥知道,兒臣驚覺事情嚴重,這才連夜進宮向父皇求證。如今唯有親筆出題的父皇才清楚,三哥是不是被冤枉,此番流言究竟是否空穴來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