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無悲師父見杜子衿容顏秀麗絕美,卻打扮樸素,開口溫然有禮,並未有高人一等頤指氣使的驕縱之氣,便對她存了幾分好感,對於她的問題也沒有什麼設防。“絢兮郡主所言極是,這九月確實是芙蓉花海一年顏色最好之時,加之重陽登高,許多夫人小姐就近會過來賞花。今日庵中已經接待了五六位京中官夫人,白衣庵廟小,攏共也就十來間屋子,此刻都已歇滿客人。郡主此刻所歇的屋子還是平日庵主所歇之地臨時收拾出來了,若有怠慢,還望郡主贖罪。”
“無悲師父客氣了,是我等臨時起意給庵裡添了麻煩。”杜子衿客氣的回道,隨即又狀似不經意的問道,“不知是哪幾位來了,若是長輩,總不好躲着不去請安。”
安橙心對於杜子衿今日的問題特別多感到有些奇怪,平日裡她並不是這般熱絡多事的人,不過心中雖有疑惑卻也不曾發問,只是跟安寧一起喝着青草茶解渴。
“這……”無悲師父沒想隨口之問會惹來對方的打破砂鍋問到底,也不知若要說了實話這絢兮郡主貿然過去打擾會不會惹來別人不快。
“無悲師父若是爲難便不說罷了,我也是一時好奇。家中長輩常常教導囑咐,若是遇上相熟的長輩不可無禮,定要上前見禮纔可。”杜子衿溫和的笑着解釋,聽語氣也不像故意刁難的樣子。
無悲自小便來了這白衣庵修行,是以對紅塵俗世人情世故瞭解不多,尤其是如眼前這般貴族之重中的人她們所遵守的法則更是一概不知。聽杜子衿的話若是自己不說清楚反而耽誤了她的事情,是以一開始的念頭就動搖起來,對自己原本的觀念也不確信了。
“有什麼爲難不爲難的,今日來的都是慣例重陽會來賞花的本家幾位夫人小姐,不過額外多了眀郡王世子夫婦,以及武國公府上蕭四夫人,首輔鄭家主事夫人。”那無悲師父想着自己所言也並不是什麼機密,若是她不願吐露,郡主她們換了一個人問也是能問的到,白的就把這個人情讓給別人了,便一股腦的說了。
“哦?”杜子衿眉梢一挑,驚訝道,“聽聞顧家大小姐清修之地就在這白衣庵,眀郡王世子夫婦可是來探望顧姐姐的?”
眀郡王世子有可能是來探望顧傾城,不過那顧傾洛嘛……就不一定了,杜子衿盤算着,剛剛臨風亭處太子行蹤一閃而逝,極有可能也會到這裡來探望顧傾城。
無悲師父平凡老實的面容明顯閃過一絲不自然,當她自己意識到這一點之後馬上強笑着掩飾道,“聽郡主的口氣,似乎與那靜心頗有交情,按常理是應該讓兩位見上一面。只是靜心剛入空門不久,需要靜心不便打擾,無憂師姐亦是這般期望才賜予‘靜心’這一佛號。”
“這……難道顧家大小姐是打定主意一世常伴佛祖了?這都有法號了?”一旁的安橙心聽了也覺得十分驚奇,是以忍不住問道。
“靜心有佛緣,這是命定的歸宿。”無悲雙手合十打了一句佛號,這才一本正經的說道。
“看來無憂庵主佛法宏深,慧眼獨具。”杜子衿亦是雙手合十回禮,溫和秀麗的面上很是平靜,一雙清澈動人的雙眸帶着透視人心的靈慧直視眼神閃躲的無悲師父。“今日香客衆多,俗事繁多,倒是不曾見到。不知無悲師父可否引薦一番,吾等十分渴望與無憂師父一見以解心中困惑。信徒願每年奉上三千兩香油錢爲家中長者點上長明燈祈福,還望師父成全。”
“這……無憂師姐潛心鑽研佛法,一向無暇塵世之事,是以……小尼只能盡力轉達施主的心願。”無悲原本爲難的表情在聽到杜子衿願意每年捐出三千兩香油錢點長明燈時不由雙眸一亮,繼而用越發爲難的表情掩飾心中的迫切狂喜。
一旁看的分明的安橙心與安寧郡主悄悄交流眼神,有種心照不宣的清明,這白衣庵不過是打着聖清之名掩蓋的贓物之所罷了。
“有勞無悲師父了。”杜子衿態度十分虔誠,似乎對無悲的情緒變化一無所察。
“幾位施主稍等。”無悲說完,便腳步急切的轉身離開。
待到無悲一離開,牧漁即可機靈的上前將門關上。
“這白衣庵看着很是古怪。”連單純如安寧郡主也瞧出了幾分不尋常來。
“正是,顧家的那位不過纔來白衣庵沒多久,便是鐵了心一輩子常伴青燈古佛也是沒有那麼快就取號了法號的,像是白衣庵得了授意想把顧大小姐一輩子困在這裡似得。”安橙心接着說道,美豔英氣的臉上盡是不敢苟同的厭惡。
“你且瞧我剛剛提及每年捐出三千兩點長明燈時那無悲掩飾不住的驚喜,根本不是出家人該有的無喜無悲,淡然若塵。我聽聞許久世家斥資修建的庵廟都是些藏污納垢處理見不得光事情的地方,根本不是真的弘揚佛法清明正氣之地。”杜子衿蹙眉沉聲開口,那顧傾城肯定是經由顧家或是齊王授意,死死牢牢的困於此地一輩子,此時她過得日子恐怕比她想象的還要難熬一百倍。
“哎,真真是掃信,早知道就不來此等烏煙瘴氣之地了。”安橙心突然喪氣的趴在桌上懊惱。
“心表姐你以爲之前真的是有人不經意在你面前提及白衣庵的風光甚好嗎?”杜子衿驀地冷冷一笑。
這時安橙心和安寧郡主,以及一屋子的人皆是錯愕莫名的看着杜子衿。
“阿滿你這是何意?”安橙心表情漸漸凝聚起肅穆。
“依我之見,盛名之下其實難副。這白衣庵的風光定是沒有傳的那般好,若不然怎地這麼多年來都是默默無聞,白衣庵建成又不是一朝一夕內的事了。可偏偏是今年,不過半個月之內的時間,白衣庵後山的芙蓉花海之盛名就傳遍京城了。依我看,這些傳言不過想把大傢伙引到這裡來,至於目的爲何……恐怕只有等稍後揭曉了。”杜子衿沉聲冷靜的分析,她也是剛剛見了這一貫冷清的白衣庵變得如此熱鬧,以及庵中各人言行異常才突然有所頓悟。
“如此說來,咱們亦是被當槍使了?”一貫直脾氣的安橙心怒了。
“表姐稍安勿躁,被當搶使了的不一定是咱們,不過接下來小心行事倒是真的。”杜子衿輕笑安撫,一改先前的嚴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