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髮膚,受之父母。這個時代對女子教條尤爲嚴苛,其中有一點便是不能剪髮,頭髮就像是女子的清譽一樣重要。剪了頭髮便是毀了清譽,是不會再有人要的,更是辱沒家族名聲的。一般在世家大族,剪了頭髮的女子的命運不是出家長伴青燈古佛,便是“得了惡疾連夜暴斃”,一般無外乎這兩種命運。
顧傾城打的就是這個主意,只要她把頭髮剪了,顧老太爺再大的能耐也不能逼她進齊王府做妾,礙於齊王和太子,也不可能讓她暴斃。於她而言剪了頭髮不算什麼,只要把眼前的困境解了,她就還有機會。
顧老太爺死死的盯着地上的散了一地的短髮,許久一雙陰鷙赤紅的眸子才慢慢的上移落在顧傾城臉上,看着那滿頭狼藉,緩緩的扯開脣角,怒極反笑道。“好,好,很好……既然你選擇了這一條路,逼得我無力反擊,那我便如你所願。哼……你以爲這只是一時權宜之計,並沒有意識到此行爲的嚴重性,以後你就會知道,會後悔今日之草率,你的結局遠比你想的還要悲慘。”
顧老太爺篤定的惡毒詛咒就彷彿他親自預見一般,顧傾城心底掠過一絲疑惑卻並未吭聲,只是憤怒之初的那股底氣也像戳破的氣球一眼迅速消散了。
…………
不過一晚上的時間,杜子衿就着人收集那批古董禮器的去路,包括誰經手的都一一查明,沒有半分遺漏。
握着手上厚厚一疊資料,杜子衿活了兩世也沒有那份淡然,冷着一張俏臉用力捏着手中的資料。“我原本想着三房日子不好過,聽了孃親的勸告,只要不過分都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那批禮器是孃親陪嫁過來的嫁妝,安家收藏了兩千多年的古董,在市場上也算是有市無價的了。她到好,胃口真真是大,先是命人照着打造仿製了一批,緊接着將真品花了不到十萬兩就轉身賣掉了……”
墨桑墨槐,雪鳶牧漁此時都在屋子裡,難得見她發生這麼大的氣,可畢竟此事涉及主子們的事情,除了以事實依據說話辦事,她們也不好在背後妄加非議。
杜子衿心知她此番當着她的丫鬟們生氣實屬不理智的行爲,是以也不求她們有所迴應。隨手翻開手中查探回來的資料,真是越看越生氣,“哼,沒有銀錢過日子,她倒也不嫌丟臉,居然還夥同孃家人一起坑了婆家的東西銷贓。難怪那麼有市無價的東西也硬給她換到了銀子。”
“小姐,如今東西也找回來了,只是損失了十萬兩銀子,是不是將此事告知夫人一聲……”雪鳶皺眉憂心的出聲提醒,她見小姐現在在氣頭上,可畢竟對方是長輩,若是做得太過難免落下刻薄不敬的名聲。
“告訴孃親有何用?難道平白的就讓我們二房吞下這個啞巴虧?”杜子衿甩掉手中的資料冷哼,“且以三嬸孃那種朝尖貪婪,得寸進尺的人來看,若是這次咱們裝聾作啞輕輕揭過,往後恐怕她的心只會更大,做的更加出格。”
“就是,小姐,那三夫人這次真的做的太……”牧漁是個直性子的,這次的事雖不是她一個小小的丫鬟可以置喙的,但知道了也是心裡憋着一股子氣。
話還沒說完,就被雪鳶一個嚴厲的眼刀子給嚇回去了。做人奴才的,最忌碎嘴攛掇在主子耳邊煽風點火,是以雪鳶不想見到子樂閣的奴婢這樣,平日是最注重這方面的規矩。
墨桑看了一眼墨槐,知道她向來是沉默的個性,一般只以小姐的想法爲想法。於是當下出聲勸道,“小姐,雪鳶說的也對,總歸小姐是晚輩,這件事情不妨先跟夫人商量一下。好歹是一家人,把銀子追回來,提醒一下也就是了。”
“追回?”杜子衿怒極反笑,“你以爲那銀子進了她的庫房還拿得出來嗎?”
“至少好歹先跟夫人商量……”雪鳶還是本着以和爲貴,家和萬事興的念頭勸解,就怕事情會被杜子衿一氣之下搞砸了。
“商量什麼?”杜子衿橫了雪鳶一眼,隨即指揮與她同氣連枝的牧漁,“你,牧漁,你去通知毓梳院的庫房管事將那些粗製濫造的仿冒玩意擡去鬆壽院。”
“哎,是。”牧漁興奮的眼睛一亮,忙應着,卻在看見雪鳶嚴厲的眼神之後又乖覺老實下來。
杜子衿彎腰去撿地上散落的紙張,一邊怒聲道,“我倒是想看看,這一回,鬆壽院那位,該如何護住她心愛的親兒子和親媳婦。”這一次,她故意要將此事鬧大,一來給個下馬威,至少後面三房也安分一點。二則嘛,至少讓爹孃知道她情緒不佳,以此爲缺口發泄,至少不能讓之前的戲中斷,否則前面辛辛苦苦建立的形象都白演了。
一晃重生醒來都過三個多月了,她必須加快復仇腳步。
算準了時間,帶着人擡起那批仿冒貨,杜子衿直闖鬆壽院。而杜子衿一離開子樂閣,驚覺事情嚴重的雪鳶忙差小丫鬟去毓梳院那邊通知宋嬤嬤。
彼時,鬆壽院正房內心情正美的三夫人李氏正殷勤的替杜老夫人捏着肩背說着趣事,把一貫嚴肅的杜老夫人逗得也是笑意連連。
忽然門被推開,也不見屋外頭的小丫頭通傳,就看見杜子衿沉着一張臉走了進來。
進了屋,杜子衿冷漠的眼神掃過在杜老夫人身邊獻殷勤的三夫人李氏,直接揚高聲音吩咐:“擡進來吧!”
杜老夫人見杜子衿少有的強硬不禮貌態度,心中不悅微微皺眉,還未來得及出聲訓斥。便看見兩三個婆子擡着一箱子東西進了屋,也不知是什麼東西,就這麼哐啷嘡一聲重重扔在地上。
杜子衿揮了揮手,那擡箱子的婆子就先退出去了。
杜老夫人不悅的眼神帶着一絲疑惑,嚴厲的問道,“這是作何?裡頭又是什麼東西?”
杜子衿再度掃過眼神躲閃表情心虛的三夫人李氏一眼,冷笑道,“這是爲了中秋祭祀從母親庫房陪嫁中領取的珍貴古董禮器,往年有母親主持年年無礙,不知怎地今年由三嬸孃負責之後這些古董禮器通通變成了粗製濫造的仿冒品了。前日得聞庫房的管事來報孫女還嚇了好大一跳,這母親的陪嫁古董可都是收藏了兩千多年的寶貝,在外頭也是有市無價,怎地無端的會不翼而飛了呢?着人細查之後卻是忍無可忍,是以今日孫女特地挑了三嬸孃也在的時刻過來,也好當着祖母的面兩廂對持說說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杜子衿的口氣帶着火藥味,說話的時候目光直直落在杜老夫人身邊低着頭眼神飄忽的三夫人頭上,說到最後就把手中收集的一疊資料全扔在杜老夫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