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廣恩想了想,說道:“當日進貢的東西,都原封不動存在崇政殿西側的多寶閣裡。”
唐厲風說道:“三盒都取來,送給皇后罷,她也到了保養的年紀,自己卻絲毫不覺。你也別說什麼,只說這東西是美容養顏的,若是用得好,朕再派人去琉球爲她採買。”
柳廣恩便急忙去多寶閣取此玉顏膏,心中卻暗暗嘆息。
皇后得了此物,知道唐厲風這話,必定是高興得睡不着覺,卻不知唐厲風卻只是見不得她老得太快而已。
這一夜,唐厲風睡不着,皇后睡不着,這宮裡又有誰是真正能安枕無憂的呢?
延年宮的寢殿中不時傳來劇烈的咳嗽聲,那是太后急火攻心,難以咽得下這口氣。
詠藍輕聲安慰,鍾拾棋在旁仔仔細細把脈,末了卻說道:“太后,您不可再動氣了,如若不然,這哮喘的老病可就壓制不住了。”
太后聽了,強忍住咳嗽,喘着粗氣道:“都是那個小妖精……我的風兒……究竟是怎麼迷上了她呀!幾次她都大難不死,哀家就不信真收拾不了她!”
鍾拾棋憤憤然道:“太后,您不用生氣,就算她被封爲婕妤那又如何,還不是在宮裡?皇上每隔一段時間就要御駕親征,這南幽國、東越國、北冀國,甚至遼國,仗還有得打。等皇上出征以後,她人在宮裡,要怎麼處置,還不是由得您?”
太后一聽,這才舒展了眉頭,陰惻惻一笑:“這話倒是不錯,可是就是不知道皇上到底什麼時候出征,我是見她一天就一天不舒服。”
鍾拾棋笑道:“那倒也容易,就看太后您狠不狠的下心了。”
話說到這裡,詠藍輕輕一咳,說道:“鍾院判,你要是把完了脈,還是趕緊開方子熬藥吧,太后正不舒服呢。”
鍾拾棋瞧了詠藍一眼,知道詠藍不想讓他再說下去,便拂袖起身,走到一旁去開藥方。
詠藍端着枇杷糖水喂太后喝着,說道:“太后,皇上如今正在興頭上,您要是掃了他的興,這回可不像上回……淑妃惜氏當初是不願意入宮的,皇上剃頭挑子一頭熱,最後散了也就散了。如今他和葉疏煙那丫頭卻是兩情相悅,正是如膠似漆的時候,您要是驟然除掉了那個丫頭,皇上只怕再也不會原諒您了。”
太后一聽,剛停下來的咳嗽又厲害了些,咳了半天,也不知是氣的,還是咳得,一張臉通紅紫漲:“依你說,哀家就得忍着她,等她跟皇上誕下皇子、晉升爲貴妃再說嗎?”
鍾拾棋聽見太后不認同詠藍的話,回頭看着詠藍得意的一笑。
詠藍也不理鍾拾棋,接着說道:“她正得寵,只怕是很快就會懷上龍嗣,到時候她無法再侍寢,皇上自然會去別人的宮裡。太后一邊對她示好,一邊力捧別人,教宮中妃嬪各顯其能去分寵。等她生下了皇嗣,黃花菜都涼了。”
太后聽罷,這才緩緩閉目,倚在牀頭的靠枕上面露出了一絲微笑:“不錯,那哀家就盼着她趕緊懷上龍嗣了。至於能不能生下來,還得看她有沒有那個命!”
在宮裡,能順利生下皇子的又有幾個?搭上一條命的卻是不少。
到時候稍微做個手腳,神不知鬼不覺,也免得讓唐厲風發現了跟太后鬧僵。
延年宮裡,是算計着葉疏煙,而宸佑宮裡,卻是一片悽惶。
凌暖寸步也不能離開宸佑宮,宮人們都奉命守住了宮門,不敢放她出去。
她獨自坐在寢殿裡,平日這時候是如鳶伺候她就寢的,可如今,如鳶只怕已經被凌遲處死……
她一個人坐在寢殿裡,偶有宮女進來勸她早些休息,卻都被她拿着手邊的東西給砸了出去。
“葉疏煙,爲什麼你要去勾引皇上,爲什麼你以前說的話都不算數……你明知道我有多喜歡皇上的,你爲什麼要搶我的皇上……”
她悽然說着,撲在牀上大哭起來。
除了哭,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就連跪在崇政殿外想要求見皇帝都被人強行送回來。
看着被牢牢守住的宮門,她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機會再見到皇上,不知道太后、皇后會不會爲她求情……
此時此刻,她還能指望誰?念及在南山驛站中毒的那一晚,她的淚更是止不住的流。葉疏煙還會再來救她嗎?只怕不會了吧?
三天一眨眼也就過去了,爲了葉疏煙入宮而不安的人,卻是覺得分外難熬。
冊封禮當天一大早,柳廣恩便將葉疏煙冊封婕妤要穿的禮服和鳳冠送了來,跟隨其後的,是十輛裝着大箱子、扎着大紅綢花的馬車。
隨行護送的侍衛們將禮物搬進了葉府的正廳之後,柳廣恩和段嬤嬤便一同向葉家人告辭回宮。
葉疏煙送到二道門裡,便不能再往外走:“柳公公、段嬤嬤慢走,疏煙不能遠送了。”
段嬤嬤回頭笑了笑:“往後見面的機會還多着呢,送什麼,有機會,嬤嬤會去沛恩宮求見。”
柳廣恩也微笑點了點頭:“娘娘,皇上等着您呢,請回去穿戴鳳冠禮服罷。”
葉疏煙赧然一笑,不再遠送。
等她穿戴好禮服之後,也便到了中午,二夫人趁着迎接的儀仗隊伍還沒有到,先給葉疏煙端上來一碗銀耳蓮子粥,讓她先墊着肚子。
因爲迎親的吉時一到,她便不能再進食,必須等到晚上冊封禮結束,才能吃東西。
“這鳳冠好重啊……”
葉疏煙有些脖子酸,可她要頂着這滿是金質花釵和珍珠的鳳冠直到晚上,就算是難受也不能摘下來。
二夫人笑道:“煙兒,今後你是娘娘了,只要是正式場合,該戴什麼樣的首飾都有規矩,從今天開始,就要習慣。這天下有多少女子想戴都戴不上呢。”
葉疏煙看着鏡子裡的自己,只覺得妝容實在太嬌豔了些,不過一如初綻的桃花,這是一個女子最美好的時候,本就該怒放的。
到了午時,禮部官員兩名,爲迎親正副使,引領着貴妃儀仗浩浩蕩蕩從朱雀門而出,過正街,來到葉府門前停下,奏禮樂、放鞭炮,熱熱鬧鬧地將葉疏煙從葉府迎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