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再次看到這個世界的時候，一切都是白色的，就像是童話世界中所描述的城堡一樣，葉瑩躺在病牀上，看着雪白的天花板眨了眨眼睛。
自己沒死。
可是爲什麼，自己卻要比死了還要難受呢？
葉瑩清楚地記得她意識消失之前發生的事情，安穩讓她鬆手，然後她就鬆了手，再然後安穩就消失不見了。
他扯開了自己的手，然後一個人消失不見了。
十八年來，葉瑩第一次覺得，胸口有個地方在隱隱作痛，她不知道自己這到底是怎麼了，她不想承認也不願意承認那個事實，儘管她心裡再清楚不過了。
“你還好嗎？”
一個溫柔的聲音在她的耳邊響了起來，葉瑩微微側過腦袋，看着那張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一句話都不說來。
“醫生說你需要休息一段時間，明天就可以回家了，我和阿姨交代過了，你安心在這裡睡一晚上。”
安穩臉色發白，嘴脣皸裂，神情有些不太自然。
葉瑩看了看安穩，然後又轉頭看向了天花板，仍舊是不肯說一句話。
“其實我當時……”安穩嘴巴張了張，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你好好休息吧。”
安穩剛剛站起身準備離開的時候，葉瑩滾燙的熱淚終於忍不住落了下來，她輕聲說道：“你爲什麼放棄我？”
這是一個很容易就能夠得出答案的問題，爲什麼會放棄她，因爲在人的生死關頭，誰都是自私的，捨棄別人而保留自己，這是大多數人都會做出的選擇，沒想到就連他也不例外。
安穩停下了腳步，想要說些什麼，可是又不知道能夠說些什麼。
“我恨你。”葉瑩把腦袋埋進白色的夏涼被，痛苦地說道：“如果我要是沒有活下來多好，就再也不用想這些令人煩惱的事情了。”
安穩喉結上下動了動，站在那裡靜靜聆聽着，不過卻沒有轉身。
“你不知道，我在很小的時候就沒有了父親，一直是媽媽帶着我長大的。”葉瑩積攢了十八年的眼淚在這一刻全部釋放了出來，“我只有媽媽這一個親人，所以她對我要求再嚴苛我從來都不反駁，因爲我知道她是爲我好，世界上除了她之外，沒人願意對我好了。”
“我原本覺得這輩子會和大多數人一樣活着，直到遇見了你。”葉瑩的聲音清冷又淒涼，“你的出現，徹底改變了我的人生軌跡。”
安穩臉色平靜，在原地一動不動地站着。
“當你把光頭以及那麼多人全都輕鬆解決掉的時候，我內心是開心又痛苦的，開心自己家終於沒有了那些煩惱，痛苦的是你的出現，讓我懷疑以前那麼努力地學習到底是不是對的。”
“其實真的好累，有時候我就在想，如果我願意的話，可以輕輕鬆鬆地就過上一輩子幸福安穩的生活，我媽也不用那麼辛苦，反正嫁給誰不是嫁呢，只是……”
“只是我沒有那樣做，你的出現，更加堅定了我的想法，以前別人告訴我戀愛的事情，我總會一笑而過，因爲我覺得那很傻很幼稚，可是當自己親身經歷的時候，沒想到自己也是個俗人，終究還是擺脫不了這等凡事。”
葉瑩隱藏着自己的小腦袋，在被子裡面偷偷啜泣道：“安穩……”
“你就像是一道火光，唰的一下出現在我的生命裡，迅速照亮我的世界，可是爲什麼當我對這個世界充滿希望的時候，你又轉身離開呢？”
“忽冷忽熱，你好熟悉又好陌生，我不知道哪一個纔是真正的你，這樣的你讓我感到不安和害怕。”葉瑩哽咽道，“你知道在水下的時候，我有多害怕嗎？”
“我怕死，我好沒用，我不想死，可是你扯開了我的手，然後就消失不見了，沉進水下的時候，我驚慌害怕難過，可是更後悔，後悔選擇相信你。”
安穩伸手扯了扯領口的衣襟，冷聲道：“好好休息，我在隔壁房間，有事叫我，明天一早我送你回家。”
葉瑩咬了咬薄脣，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屋門被輕輕關上，安穩冷淡的態度讓葉瑩發自內心地痛苦，哪怕他隨便說些什麼都行，只要他開口解釋，哪怕是騙她，葉瑩也會假裝不知道地繼續相信他，可是他沒有，他什麼都沒有說。
“呼——”
葉瑩長長地呼了一口氣，擡頭看着天花板，讓眼角的淚水再次流回去。
“哐哐哐——”
一陣敲門聲過後，一個護士走了進來。
“來，量一下體溫吧。”護士輕聲說道，“小姑娘這是怎麼了，都過去了，別害怕了。”
葉瑩想要忍住眼淚，可依舊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要不我把你男朋友找過來？”護士輕聲道。
“不用，他不是我男朋友。”葉瑩哭着說道。
護士在牀邊坐了下來，輕聲道：“不好意思啊，我弄錯了，你住院的時候他說他是你的男朋友，這小夥子真挺不錯的，冒着危險把你救上來……”
葉瑩忽然愣住了，她揉了揉紅紅的眼睛，盯着護士輕聲道：“你剛纔說什麼？”
“我說我弄錯了，他不是你男朋友。”
“是下一句。”
“我說那小夥子挺不錯的啊，冒着危險把你從河裡救出來，我要是你呀，遇到這樣的男人還猶豫什麼，直接嫁了。”
葉瑩張着小嘴，滿臉驚訝表情說道：“你是說……是他救了我？”
“對啊。”護士點了點頭，“那小夥子不簡單啊，我聽圍觀的人說，他自己當時都快不行了，最後還是在水下託着你把你先給送上了岸。”
葉瑩握緊着拳頭，一臉的懊悔。
“你確定，是他救了我？”葉瑩再一次問道。
“這還能有假，”護士信誓旦旦地保證道，“明天你就等着看報紙吧，那小夥子肯定會上新聞的！”
愣了大概足足有十秒鐘，葉瑩仔細回憶了一下自己剛纔說的那些話，瞬間想要撞牆去。
“安穩！”
葉瑩從牀上跳下來，連鞋子都沒有穿，直接朝着外面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