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佈雷西亞糖”是個專有名詞,它的產量基本上決定了全球白糖市場的走向。
所以針對佈雷西亞這個國家的氣象預報,大國都是有合作的。
其中自然也有中國。
雨水,颱風,乾旱,厄爾尼諾等等等等,都會影響佈雷西亞的白糖產量。
不過通常來說,這裡都是阿美利加的後花園。
就字面意義上的後花園。
之所以“路易達孚”能夠有影響力,純屬這裡有個海外省圭亞那,能夠直接參與拉美地區的政治經貿活動。
實際上話語權都在“嘉吉”和“邦吉”這兩個巨頭手中,阿美利加糖業協會可以輕鬆干涉佈雷西亞的中南部地區甘蔗總產量。
當然“艾德蒙”和“路易達孚”也有能量,但依然還是“嘉吉”和“邦吉”更有威懾力一點。
這其中有比較複雜的歷史成因,但大體上跟“石油美刀”有關,拉美國家在幾十年前加入美刀體系,是因爲這個體系帶來了紅利,當時的布利諾斯艾利斯街頭,那還是比較繁榮的。
但隨着華盛頓出臺貨幣政策,擡升利息之後,拉美地區的美刀直接回流,然後就造成了非常典型的債務危機。
之後就是國門大開……
各種債務重組、經濟政策,總結起來就一句話:賣。
所以最極端的情況下,佈雷西亞底層只掌握了不到百分之三的土地,差不多是八十年前的水平。
當然六十年前也嘗試過土地改革政策,但當年所有打算這麼幹的佈雷西亞領導者,都死於非命。
無一例外。
而現任佈雷西亞大統領盧拉,是爲數不多能在臺上玩相似操作但還能活夠五年以上的。
不過他年輕時候已經遭遇過死亡事件,因此也很難說他現在的內心狀態是怎樣的。
“SF集團”對此時的盧拉而言,是個陌生的名詞,但是“蓮花航空”他是一直在關注的。
因爲盧拉一直在爲本國的飛機制造業作推銷,任何一個有實力有潛力的航空公司,都是潛在的優質客戶。
對“蓮花航空”的瞭解,讓盧拉知道了“尊敬的西格爾先生”,這位“大神”在多個政府的外交系統中都有一定的活躍度,所以盧拉很清楚,這位“大神”的友誼值得爭取一下。
所以他讓人向濠鏡澳特區政府發出了邀請函,是訪問里約熱內盧的邀請函,希望“尊敬的西格爾先生”可以來佈雷西亞卡看一看本地的支線飛機。
空姐跳的“桑巴舞”也非常不錯。
值得欣賞。
結果濠鏡澳特區政府給的回執是“尊敬的西格爾先生”太忙了,沒空。
雙方合作還是有的,“蓮花航空”成立之初,就購買了一架二手佈雷西亞支線飛機,是要投放在東南亞的島嶼機場之間的。
所以盧拉依然保持着很大的期待,畢竟那可是中國,十幾億人口的超級市場,一年賣五架飛機,不過分吧。
基於這個幻想,當他聽說“蓮花航空”的老闆,也是“SF集團”的老闆時候,那是相當的震驚。
告知他這一切的,正是“路易達孚”的人。
因此在一份甘蔗種植合同面前,盧拉還是感慨人與人之間,果然有很大的不同。
拿走百分之十五的產能,居然一點資金壓力都沒有。
“SF集團”並不是接“路易達孚”的二手貨,而是從去年倭奴人的手裡,搶走了大量土地。
去年佈雷西亞股市暴跌百分之六十,張老闆小賺一筆,但“西格爾投資”並沒有冒頭,畢竟屬於小生意。
沒必要。
今年“路易達孚”無論如何要在京城插旗,所以給出的利益交換非常豐厚,算是中國和弗蘭克兩國的產業資本聯手做掉了倭奴的金融資本。
這裡面是有區別的,倭奴人在佈雷西亞大量購入永久產權,但並沒有太多增值的東西,屬於事實上的金融工具。
土地沒有實物產出,只產出租金、利息,那顯然不是什麼好玩意兒。
因此有“路易達孚”牽線搭橋,三方一拍即合,“SF集團”在南部地區搞了一部分耕地、牧場,原本是要改造成甘蔗種植園,但盧拉政府希望跟“尊敬的西格爾先生”好好談一談。
他需要耕地,種糧食的耕地。
整個佈雷西亞擁有三十億畝左右的耕地,但人口也就維持在兩億,不算那些食物短缺的“健康人羣”,直接面臨“饑荒”和“半饑荒”的人口,大概三千八百多萬。
而和國內的人口分佈不同,佈雷西亞赤貧人口都是“城裡人”,塞在了密密麻麻的大小貧民窟中。
跟中國的技術合作,就有貧民窟改造,而爲了節省經費,在材料上,選擇了中國本土的竹子。
盧拉是知道中國人不是惡趣味的先發國家變態富豪,不是爲了擺拍慈悲的高高在上,所以合作在很多層面都很順利,唯一不順利的,就是……環保。
是的,當佈雷西亞政府要改善貧民窟基本生存環境的時候,環保組織就跳了出來。
中國的技術工作者對此感到荒謬的同時,也只能再次拿起“今朝”的那篇《帝國主義從未離開》重新翻了翻。
種種國際主義上的感情促成吧,當然也有“路易達孚”的讓利,所以“SF集團”在佈雷西亞的業務推動,十分的順利。
連“邦吉”和“嘉吉”都沒有反對,因爲推動佈雷西亞毀穀物種甘蔗的,就是他們。
當地國的底層餓肚子甚至餓死,關他們屁事,現在甘蔗行情看漲,白糖行情還是看漲。
所以聽說“路易達孚”聯合“SF集團”也種甘蔗的時候,兩家巨頭直接讓阿美利加糖業協會增加布雷西亞的白糖配額。
因此“佈雷西亞糖”在期貨市場現在很火爆,“國家隊”是知道這事兒的,畢竟從去年東南亞的兩家公司開打,到後來三家公司混戰,再到今年一季度結束,有什麼東西都談出來了。
只是沒想到張老闆根本不關心國際糖價,反正嶺西省的製糖成本高於國際成本,除了東南亞華僑願意做代理貿易商,理論上沒有任何國際競爭力。
畢竟本土白糖,主要還是自己人吃。
張老闆從佈雷西亞搞定一部分甘蔗,中央也是如獲至寶,那差不多就是國內總產能的一點二倍。
也就說,跟弗蘭克人的利益交換,直接新增一個全國總產量。
張老闆有損失,也有賺的,但主要目的跟賺了賠了沒一毛錢關係。
他只是,單純地,要打死嶺西省的製糖“地頭蛇”。
讓他們甘蔗只能自己啃,一粒糖也別想賣上價。
殺招埋伏到五月份,就是爲了等第一批甘蔗收割的時候,直接崩了資金鍊。
實際上預演已經開始,嶺西省多地縣市的糖業公司已經發現了不對勁。
一季度甚至是去年四季度的訂單達成率極低,老本吃到十一月份沒問題,但這就不是個吃老本的問題。
十一月是最後一批甘蔗收割,這些都是成本。
如果只是企業的盈虧問題倒也還好,關鍵是還有“蔗農”的那點小錢。
去年就已經衝了一個地方的政府,今年要是添油加醋,簡直嚇死人。
張老闆當然沒有打算擾亂地方經濟的意思,所以在弄死這幫嶺西地頭蛇的時候,就已經跟商務部溝通過。
同時嶺南羊城原國家計劃委員會做過溝通,在嶺南、嶺西兩省之間,有過投資和招商引資的雙向協議。
協議本身其實是個經濟帶動計劃,涉及到勞動力就業等等問題,依然還是政府層面的總調控。
如果出現地方龍頭企業、重點企業的崩潰,可以通過政府層面的託管來過渡。
所以經濟上的賬,不是什麼需要着重考慮的,社會穩定纔是重頭。
也就是說,某個縣級市以糖爲業,那麼納稅大戶肯定是某個糖企,或者公司,或者加工廠,資方玩不轉要跳樓了,債主去砍死資方全家,那是法院的事情,該怎麼判就怎麼判。
企業可以另外有人接管,收購併購入股……隨意。
此時的情況,無非就是新入場的資方扮演了以前頂流二代的角色。
雖然不聲不響,但實際上張浩南手頭掌握着全國最大的白糖加工廠,其中有以“姑蘇工業園”形式存在的,也有“大橋食品”,也有“農村供銷合作社”的村辦廠形式。
所以張老闆要是吹牛逼說自己是“糖王”,不是不可以。
而且幫張老闆吹這個“糖王”含金量的不會是具體的某個獨立董事或者投資機構,而是羊城國資公司,嶺南省投資公司,雷州國資公司,姑蘇國資……
張老闆提供的是平臺、渠道以及銷售市場,地方政府正經來說就只需要考慮好基層的分配問題。
基於這個基本事實,那麼就這個行當而言,“地頭蛇”鬧得越兇,也就只反映一個現狀:分配出了問題。
整個鬥爭非常複雜,涉及到了跨國公司和跨國公司,中央財政和地方財政,地頭蛇和過江龍,地方產業資本和全國產業資本,企業資方和勞動者方,地方渠道商和國際渠道商……
這些全部加起來之外,還有國際政治上的博弈,但這些都是額外加入的,算是誤打誤撞湊到了一塊兒。
也正因爲複雜性前所未有,重要性又極其的高,所以纔有了三家公司的代表,像跟屁蟲一樣,從京城一路追到冰城。
除了利益上的分配,比如國開行在拉丁美洲地區的事業部建立,比如通過“佈雷西亞糖”的國際貿易介入當地國的基本建設融資,這些就不僅僅是經濟賬,還有部委層面上的組織擴張。
張老闆這大半年只需要玩玩女人就行了,但政府部門、央企國企等單位,考慮的就多了……多了去了!
聰明的嶺西地頭蛇,此時已經投子認輸,委託了中糧的老關係、老領導甚至是老父親的老下級,洽談投降事宜。
最好的結果,投降輸一半,保留一定的股份,有個百分之一點幾就行;普通的結果,不虧不賺,拿錢走人;差一點的結果,自己玩“空中飛人”,跑大一點兒的城市,比如羊城;最差的結果,就是土生土長的地頭蛇,被另外一幫土生土長的債主殺全家。
當然這些都是聰明的。
還有不聰明的,那就比較直接了。
比如說把“蔗農”的錢直接捲走……
所以在三家公司代表抵達冰城的時候,嶺南省也調了武警去嶺西。
以防萬一。
消息嘛,一點點擴散,一點點流傳。
張浩南請馮君幾個在冰城吃燒烤的時候,雷州市政府也迎來了一大批訪客,都是希望“二週”幫忙說個人情的。
周處機在辦公室中吞雲吐霧,他有點兒惆悵,因爲今天來的這幫人,全都姿態擺得前所未有的低。
都來頭不小,不是平叛過的將門之後,就是南下支援建設過的功勳子弟,哪個都比他這土鱉強。
放以前他去嶺西省串門,別人根本不帶搭理他的。
而這些人在走私案爆發之前,雷州所有度假酒店,都是他們的自留地,清一色不是香江老闆就是東南亞華僑。
現在……
嘭!!
一聲巨響。
“羅老闆跳樓啦——”
有個嶺西省的糖業貿易商,就是專門做收料加工的,現在訂單死了不說,還有一大堆外部毀單,“佈雷西亞糖”的消息衝擊力一般,但國際糖價走高自己賣不出貨,這就是個大雷!
有些專門玩“空手套白狼”的,通常都是玩大資金高週轉,所以在民間的高利貸多得要死。
隱形的槓桿高得逆天,但有些玩資本化運作的,去寶安甚至松江上市,輕鬆就能繼續玩下去。
這些都是跟地方實力二代合夥的,要不就是白手套。
而抗不下去的,往往就是靠大膽闖出一片天的土老闆。
先死的就是這批人。
然後先死帶動後死,因爲這是個連鎖反應,有些高利貸,就是二代們在地下的“影子銀行”。
炸了“影子銀行”的本金,那外面二十倍甚至是五十倍的資金量,搞不好也會直接炸,再加上簇擁到這個公子那個公子身邊的地方遊資,哪個不是宗親大族?
平時買你賬,這都動了棺材本了,誰受得了?
所以當有個嶺西省的羅老闆選擇在雷州跳樓之後,周處機非但沒有慌張,反而淡定了不少。
連夜就去陳家請陳家的女婿張浩東先生吃了個飯,普普通通一頓飯,有雞有魚有芥蘭,一切挺好。
“張總,萬一出現羣體……”
“沒有萬一。”
張浩南擼串的時候,淡定地說道,“有多少糖廠糖業公司倒閉,‘兩江產業園’就吸收多少進來。此事,我的老師劉諶副市長會全程跟進的。至於農村‘蔗農’的辛苦錢,別說拖欠三年的爛賬,五年的,八年的,十年的,對別人是個問題,對嶺西省一些縣政府也確實是個問題,但對我來說是個問題嗎?”
“……”
“……”
“……”
稍微喝了點啤酒的馮君提醒道,“現在這樣搞,會死很多人的,資金鍊斷裂鬧出來的動靜不會比走私案小。”
“也就幾百億,算啥事情?”
“……”
“……”
“……”
好吧,是我們膚淺了。
三大走私案,案值起步三百億,挺多的。
但也只是挺多的。
張老闆跟這幫地方“地頭蛇”的玩法根本不在一個層面上,手指頭稍微勾勾,直接碾過去了。
實際上張浩南本人對當地是誰在噁心“姑蘇產業園”、張直勤、張浩東、雷州市政府、羊城國資公司……根本不瞭解。
他只是知道“沙洲物流”的員工受了委屈。
就這麼點事兒。
包括嶺西省“蔗農”拖家帶口也要來雷州的罐頭廠打工或者果園做工,他都沒有任何指示性的文件下發。
一直都是冷處理。
然後一波帶走。
只不過他本人對看“空中飛人”雖然沒啥興趣,張浩東和張直勤則是興致勃勃地帶着捱過打的跟車員、駕駛員一起去嶺西看熱鬧。
這幾天到處都有人威脅跳樓,動靜非常大。
有些“蔗農”老表熟門熟路,領着這幫外地來的變態就去看“空中飛人”。
事態發展在嶺西省的地下金融市場是轟動性的,嶺西省高層想要壓,那也根本壓不住啊。
不是這個糖廠小老闆喝農藥,就是那個中間商跳樓,更有甚者是一些小二代在某個娛樂會所突然暴斃……
像是“人傳人”一樣,三家公司代表抵達冰城後的第二天,不算雷州那個羅老闆的一跳,嶺西省內的製糖業,已經“六連跳”。
五月八日“十一連跳”。
五月九日“十六連跳”。
五月十日張浩南迴沙城給六個小崽子辦“滿月酒”,先富起來的老表“二十一連跳”助助興。
此事在全國範圍來看,並不轟動,因爲案例只侷限在某個縣城或者某個鄉,對當地人而言,這就是某個老闆跳樓自殺了。
也就警察系統纔有具體案件數量彙總,媒體不跟蹤統計,也是一無所知。
然而!
“熊貓大陸”某個嶺西省靚仔,是嶺西邕州師範的在校生,他以一個“蔗農”子女的視角,稍稍地倒了一下苦水,然後話鋒一轉,直接把“二十一連跳”統計了出來。
這貨動手能力還挺強,收集了過去幾天的省內大報,然後發現了關聯性……
可惜他不知道造成這一切的是“浩南哥”,否則高低要怒吼一聲“浩南哥牛逼”。
“滿月酒”當天,因爲“二十一連跳”的嚴重性,跑來張浩南這裡喝“滿月酒”的,還有政務院的人。
沒別的意思,就是祝張浩南同志家的小朋友們身體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