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沒有根的東西!國家有難,一個個全都往外跑!”
“沒錯,在國內賺了錢,一出事就朝外面跑!現在回不來了,又在外面哭爹喊娘,就是賤!”
“小蘇,你說這些人是不是賤?只能共享福,不能共患難,真是白眼狼!”
蘇父和小舅兩人義憤填膺,討論着家國大事,紛紛發表着自己的看法,還不忘拉上看戲的蘇謹行發表看法。
這一幕看的裴珠泫一愣一愣的,蘇父和小舅先是着眼於身邊的事情,然後一點一點的擴大,甚至擴大到了世界局勢、時事熱點。
這給她整得有些懵。
“在我們中國啊,酒足飯飽後男人們總是會討論一些時事政治,並且發表自己的觀點。”蘇母看出了裴珠泫的疑惑,在一旁解釋道。
“他們啊就是瞎操心,討論這些沒意義的事情。”小舅媽嗑着瓜子,搖頭說道。
“我不這麼認爲。”小祖卻是插話道,“姑父和我爸還有其他人,討論這些家國大事是他們愛國的一種表現,而且如果萬事都只拘泥於自己身邊這一畝三分地,就會陷入到身邊即世界的認知障礙,無法提升自己的格局,開拓自己的眼界。”
小小的一個家庭裡就出現了兩種不同的觀念,放在整個國家,這樣的觀點碰撞會更多。
“四比一,我贏了!”小祖得意的看着老媽(舅媽)說道。
“立場決定觀點,出發的角度不同,所得出的結論也是不同。”
小祖的話惹得蘇父哈哈大笑。
大庇天下寒士和各掃門前雪都是一種生活方式,時代的進步是素質的進步,這些都是時代發展過程中必然出現的情況。
爲什麼很多人坐高鐵都喜歡和大學生一起?因爲數據證明了,大學生這個羣體是整個社會各個羣體中,在車廂裡最安靜的羣體。
“你們啊,還不如人家一個孩子有見地呢!”
雖說現如今的大學生含金量幾乎跌成了含鐵量,但他們在接受了義務教育這麼多年後來到高中,來到大學,他們的素質是這個時代最前列的那一批。
“人家是211的高材生,你可不如小祖。”蘇母笑着說道。
想到這裡,蘇謹行突然意識到了自己好像有些變了。
“達者爲師,學歷只是體現知識學問的一個參考標準,並不能完全體現一個人的學問水平。”小祖繼續說道。
“我還以爲你是碩士呢。那……伱覺得我剛纔說的對不對?”小祖問道。
“你哥現在讀博呢。”蘇母笑眯眯的說道。
“對牛彈琴。”小祖撇了撇嘴說道。
“那你的觀點呢?”小祖又問道。
“啊?”小祖震驚的看向蘇謹行,“哥,你讀博了?”
“我是碩博連讀,現在在寫博士論文,寫完就能拿到博士學位了。”蘇謹行笑着點頭。
“什麼?”小祖聽到了蘇謹行的嘀咕聲,詫異的看向蘇謹行。
有人說90後是垮掉的一代人,也有人說現在的大學生不會像五四青年那般熱血。
“等我上班了再去,到時候有錢,現在沒錢旅什麼遊,窮遊太難受了。”小祖連連搖頭。
“我哥是真材實料的法學碩士,我只是一個水貨大學生。”小祖笑嘻嘻的說道。
蘇謹行樂呵呵的看着這一幕。
就像小祖,他在接受了高等教育後能夠分清事情的對與錯,也接受了各種觀點的洗禮,也更加熱愛自己的祖國。
大學生是最能體現和上世紀素質差異的羣體,哪怕當中有不少蛀蟲,但大部分依然是素質進步的優秀代表。
“好好珍惜你現在的時間,有時間多去看看祖國的大好河山,多見見想見的人。”蘇謹行拍了拍小祖的肩膀說道。
生活中的觀點碰撞無處不在,小到豆腐是甜是鹹,大到體制的優劣,觀點無關對錯,是每一個人所堅持的東西。
“我說了,我更傾向於你的觀點。喜歡談論國家大事,這沒什麼不好,最好是能夠參與其中,這就更好了,這說明他熱愛自己的國家,關心自己的國家。”
他也變了啊……
沒有人會永遠熱血,但青年的一腔熱血永不冷卻。
“真理掌握在少數人手裡。”小舅媽搖頭說道。
這些都是屁話。
只是,終究不是年少時的他了。
“這是屁話,你能和你哥比嗎?”
蘇父沒什麼文化,最喜歡的就是討論家國大事,而小祖這位北外高材生的認可讓他感到很是受用。
“觀點沒有對錯,只有是否符合每個人心中的尺度。我更傾向於你的觀點,但這不代表舅媽的觀點是錯誤的。”
中國這片土地上最不缺的就是熱血的青年。
君子論跡不論心,晴天慈善基金會客觀事實上的的確確做了很多慈善的事業,只此一點他就問心無愧。
重生前的他偶爾也會熱血,但現在的他滿腦子都是算計與利益,就連以往認爲應該純粹的慈善事業,現在也被他用來當作轉移資金的工具。
但他並不後悔。
同理的還有買東西排隊、遊玩排隊等。
“終不似,少年遊。”蘇謹行呢喃道。
“年少時看到的風景,和長大後看到的風景,是不一樣的。”
“年少時遇到的人,和長大後的重逢,也是不一樣的。”
小祖並不能理解蘇謹行話裡的意思,並沒有放在心上。
但一旁的裴珠泫卻很能體會到蘇謹行話裡的意思。
她年輕時沒有上大學,而是選擇做了練習生。哪怕去了大學校園,和蘇謹行一起體驗了一把大學情侶的感受,但他們終究不是真正的大學生,體會不到真實的大學生活。
年少時所遇到的人和風景,錯過了終究是錯過了。
裴珠泫隨即看向了蘇謹行,發現他的雙眼放空,似乎是在出神。
她年少時的遺憾是大學,那蘇謹行的遺憾,又是什麼呢?
……
蘇謹行家。
晚飯散場後,小舅一家離開之後蘇謹行和裴珠泫也是離開了。
回到了自己家裡,裴珠泫先去洗漱,等到她從浴室裡出來時,並沒有在臥室裡看到蘇謹行,而是在陽臺看到了他。
蘇謹行獨自一人坐在陽臺的椅子上,手裡拿着的是一杯盛着酒水的杯子。只一眼,裴珠泫就看出了蘇謹行有心事。
蘇謹行很少在家自己喝酒,只有他心情不好,或是有心事的時候纔會喝一些酒。
裴珠泫沒有去打擾他。
她自己有心事的時候就想要將自己完全封閉起來,所以她選擇不去打擾蘇謹行。
也許他現在需要的,是一個屬於自己的空間。
裴珠泫看了一眼蘇謹行的背影,默默地坐到了一旁。
蘇謹行能感受到裴珠泫的目光,在她的目光移開後,蘇謹行悠悠一嘆。
將桌子上的人頭馬酒瓶拿了起來,給已經清底的酒杯又是倒上了一些酒水。
這是他隨手拿的一瓶洋酒,他不怎麼愛喝酒,這些也都是別人送來的,隨手拿了一瓶。
將酒杯放到嘴邊輕輕抿了一口。
味道有點像陳皮泡的水,但有很清晰的酒香味道,除此之外還有一點木桶的氣息。
坦白說,不怎麼好喝,但當一個人坐在原地,自斟自飲時,不錯。
白酒味道過於辛辣,哪怕是口感綿柔的白酒也依然不是蘇謹行能遭得住的。
而洋酒就很好的取代了白酒的位置,口感雖然也不怎麼樣,但至少沒有那麼的辛辣,在蘇謹行的接受範圍。
蘇謹行將放着冰塊的酒杯在手裡搖晃着。
縱觀他重生以來的這些年,他一直都在爲了不荒廢這次重生的機會而努力着。
每一天醒來都是完善自己的計劃,然後去執行自己的計劃。
他每天都在追逐着這個目標,充實而富有激情。
但現在他仔細回想起來,自己的的確確彌補了許多的遺憾。但屬於他自己的遺憾卻好像從來都沒有彌補。
蘇謹行的小學,初中,高中,都是在北境讀的。他雖然外貌很出衆,在學校也很受歡迎,但他並沒有交往過女朋友。
不是沒有心動過的女生,但終究是缺乏了一些緣分。
蘇母對他的教導深入骨髓,年少時可以談戀愛,但絕不能像成年人那樣,爲了各種利益或是生理需求而去戀愛。
年少的戀愛就是基於愛情而走到一起的夢幻。
蘇母並不忌諱性教育,早在蘇謹行初一的時候,蘇母就帶着蘇謹行去參加了性教育培訓班,讓較爲懵懂的蘇謹行懂得了何爲性。
中國在性方面的教育是極度缺乏的,哪怕是北境這樣的超一線城市,也沒有將性教育普及到學校的課堂裡,這一點我們和發達國家是有着顯著差距的。
(時至今日,資料顯示,北境開設了性教育的初高中學校也只有個位數。)
蘇母是北師大的老師,所以她更清楚這些年輕孩子在學校時的自控能力,再加上自家兒子這外貌的殺傷力,早些教導他是非常有必要的。
在這樣的教育下,蘇謹行一直到了韓國,來到了S.M娛樂,認識了同爲練習生的文初希,那是他的初戀,也是他的第一次。
(文初希出場於第八章)
之後的故事就很俗套了,十八線歌手的蘇謹行和文初希也是形同陌路,他也走上了一條放飛自我的道路。
重生之後,他的心理年齡早已不是當初的那個他,回到翰林藝高時更多的是作爲成年人的算計。
如果再有“如果回到過去,你會怎麼樣”的命題,蘇謹行會給出答案。
即使有幸重生回到過去,也不再是你想要的回去。
你已經不是年少時的你了。
這樣的你眼中的她,和過去的你眼中的她,已經不是同一個人了。
那個被你的喜歡染上了光芒的女孩,已經失去了光芒。
正如南宋詞人劉過在《唐多令·蘆葉滿汀洲》中所寫的那般,“欲買桂花同載酒,終不似,少年遊”。
人的一生只有一次,哪怕重來,所經歷的一切也無法挽回,即使現實層面有了改變,但你的心卻是清楚的知道這一切。
重生之後蘇謹行經歷了很多,他得到了很多,也失去了很多。
世界是公平的,沒有人可以得到所有,即使他有了重來一次的機會。
拿起桌子上的酒杯,將裡面的酒水一飲而盡。
看着天空中閃閃發光的星星。
他發覺,自己現在真的好喜歡星空。
看着這片亙古不變的璀璨星空,他的思緒都會跟着不斷上升,來到了一片不需要他思考,只需要靜靜欣賞美麗的世界。
每天的早晨,太陽都會照常升起。
再多的孤獨帶來的寒冷,在太陽升起的那一刻,都會被驅散。
蘇謹行站了起來,伸了個懶腰,喊道:“珠泫!”
“內?”裴珠泫溫柔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聲音很近,近到讓蘇謹行都不由得一愣。
轉過身,就看到了裴珠泫正坐在沙發上,靜靜地看着她。
“你一直都在這裡?”蘇謹行呆呆的看着裴珠泫說道。
他明明感受到了裴珠泫目光的移開。
“內。”裴珠泫微笑着點頭。
她的目光從蘇謹行的身上移開後在看手機,但她一直都在這裡,一直都在蘇謹行的身後,從未離開。
突然,蘇謹行覺得自己好矯情。
重生的事情無法與他人言說,但他身邊的人卻能感受到他的情緒變化。
裴珠泫看出了他有心事,她沒有選擇打擾,將空間和時間交到了蘇謹行自己的手上,她只是默默地守在一旁,哪怕是他不知道的情況下,也依然選擇守在蘇謹行的身邊,不言不語。
原來,太陽的確會升起,但在她落下的時候,她也在你看不到的地方靜靜的守護着你,在每一天的清晨照常升起,帶來溫暖的陽光,驅散了在你看不到她時感受到的孤獨與寒冷。
“要吃糖嗎?”裴珠泫變戲法似的掏出了一顆果糖,“我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會吃上一顆,甜甜的味道會讓我心情變好。”
蘇謹行伸手接過了糖果,拆開糖紙放到了嘴裡,微笑着看向裴珠泫。
“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