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將賀蘭楚這個亡兄之子視如己出,每當他立下戰功,就會高興得在慶功宴上喝多,還愛醉醺醺地拉着他到處跟人說:“此孤之虎子,日後全賴諸公扶持。”這樣的待遇,是連他的親生兒‘女’都沒有一個享受過的。
而賀蘭楚也對武皇帝盡忠盡孝,對他的幾個兒‘女’猶如親弟妹一般愛護有加,頗受軍中朝中的讚頌。
武皇帝臨終之時,本來要將皇位傳給他,但是他堅決不肯接受,朝中大臣也多認爲既然皇帝有嫡子‘女’,就不能夠‘亂’了父終子及的法統,武皇帝才只好將尚未成年的長子託付給他,讓他輔助新君直到他親政,甚至有言在先,如果新君不成氣候,儘管廢了他自立爲帝。
這些事情,有些是左瑛原來就朦朦朧朧知道的,有些是聞所未聞的。當時聽到這裡的時候,左瑛心裡就想,從堅決不願意繼承叔父傳給的皇位,到不惜殺害將自己視爲己出的叔父的兩個兒子也要奪取皇位;一個根正苗紅的熱血青年到底是怎麼蛻變爲如今的‘奸’臣‘亂’黨的,這真是一個令人感慨又好奇的問題。
獨孤明德最後說,之所以不得不提賀蘭楚這個人,是因爲他在戰場上有運籌帷幄的本領,在朝堂上也有定國安邦的雄才偉略,雖然恃才傲物、獨攬朝政,卻是難得的集能臣悍將於一身的文武全才,皇帝處理政事、作重大決策的時候如果能多聽信他的話一定會有所裨益。
左瑛明白老臣獨孤明德所指和他的顧慮。對於這樣的治國能臣、‘亂’世梟雄,上策是馴服他,中策是利用他,下策纔是除掉他。
爲君者的確應該要有將即便是大‘奸’大惡之徒也納入自己的棋盤、爲我所用的王者氣度,而不能完全像從前在江湖上行走時一樣,用睚眥必報來立威震怖。但是在這樣危機四伏的情況下,她能夠既保全自己又做到這點嗎?
左瑛的目光不由得落在了放在枕邊的那枚賀蘭楚所贈的白‘玉’扳指上。
她伸手拿起白‘玉’扳指,那溫潤的‘玉’質、冰涼的感覺,立刻在她的心裡‘激’起一陣讚歎。再摩挲着那上面細膩流暢的‘花’紋,回想着他教習‘射’藝時候的一絲不苟,心中對他的恨意好像不經意間淺了一點。
“陛下。”正在這時候,一個近乎耳語的輕柔聲音傳來。
左瑛循聲看去,只見緋羽修長的身影出現在了屏風口處。昏黃的燈光將他白瓷一樣的臉龐和月白‘色’的衣衫照成琥珀的顏‘色’。
緋羽看見左瑛扭頭過來,知道她還沒入睡,才快步來到左瑛‘牀’前跪下。
“羽兒,你怎麼不去歇息?宮外的事都辦完了嗎不跳字。左瑛輕聲問道。
“回陛下,已經辦完了。”緋羽一邊說一邊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布包,遞給左瑛,“緋羽還去之前委託做鐵匠活的鐵匠鋪,拿回來了這些東西。”
左瑛接過來拆開一看,原來是之前鐵匠沒來得及趕製出來的幾十發子彈。想想自己只剩下一發子彈的銀火,看見這裡緋羽帶回來的子彈,左瑛心裡不由一陣踏實。
“羽兒,你真是貼心,竟然還記得這件事。”左瑛高興地掀開被子坐了起來,“本來不想你主持葬禮之餘還要爲這事奔‘波’,沒想到你竟然惦記着,還已經辦好了回來。”
“陛下當心着涼。”緋羽連忙起來,將被子披在左瑛的肩上。
左瑛不想緋羽再跪到地上,崩了傷口,於是拉着他的手道:“坐下來,坐在朕的身邊。”
緋羽受寵若驚,不敢僭越,但是手肘雖然只是被左瑛輕輕拉着,卻好像感覺到那裡有無法拒絕的牽引力一樣,從她那衣衫單薄、長髮逶迤的嬌小身軀,傳到她纖細柔軟的手臂上、指尖上,再滲入他的手肘裡,透到他身體的每一部分。
“謝陛下賜座……”他不由抗拒地坐在了左瑛柔軟的被褥上,比那被褥更柔軟溫暖的是就貼着他的肩膀的那個纖細的身體。光是這麼想想,都讓他的腦子頓時一片空白,幾乎忘了還要說些什麼。
“陛下……”緋羽偷偷地深吸了口氣才能繼續道:“緋羽還讓那鐵匠鋪繼續照着這些樣子來多做二十枚,緋羽半個月後會再去取。”
左瑛對他的敏銳很滿意,“你知道這是用來做什麼的?”
“緋羽斗膽猜測……是某種投‘射’器的彈子……類似於彈丸之類。所以會消耗……”緋羽小心翼翼道。
“答對了一半。”左瑛微笑着從懷中拿出那把銀火亮給緋羽看,“這不是投‘射’器,是一把火器,利用火‘藥’爆炸的威力將裡面的‘彈丸’‘射’出,擊中目標。”
“這,就是陛下在圜丘中救了緋羽一命的武器?”緋羽驚訝地盯着左瑛手中的銀火。
“正是。”左瑛點點頭,將銀火遞給好奇的緋羽。
緋羽略感意外地看了一眼左瑛,緩緩伸手,從她手中握住了銀火。
以他的聰明敏銳,當然已經能夠想象得到,手無縛‘雞’之力的左瑛,在身邊沒有人可以保護她的時候,靠的就是這把武神秘的器保全‘性’命,可以想象這把武器就跟她的身家‘性’命一樣重要。而她現在,卻不光如此信任地將它亮在他的面前,還隨手就可以‘交’給他來把玩,那相當於就是將自己的‘性’命都已經毫無保留地‘交’在了他的手上。
這份下意識表現出來的信任,比嘴上的多少誇獎封賞都要可貴得多。
緋羽‘胸’中一陣感動,一股熱血頓時涌上他的‘胸’膛。他剎那間忘記了尊卑法度,忘記了自己一直嚴守的疆界,張開雙臂就將身邊的左瑛緊緊摟入了自己懷中。
“陛下!緋羽即便粉身碎骨,也要保護陛下不再獨自面對危險,不用再倚靠這把火器來保全自己。”
左瑛也沒有料到平常跟‘春’風‘春’雨一樣溫柔、又小心翼翼不敢越雷池一步的緋羽居然也會有這麼衝動的舉動,的確深深吃了一驚。但是感受着他的擁抱的包圍,聽着他溫柔而堅定的話語,一陣洋洋的暖意分別從緋羽緊貼着她臉頰的結實‘胸’膛和她自己的心中透出。
他總是在不經意間讓她意識到,她堅強的內心其實存在着一個柔軟的角落。
是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