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打了快兩個月,城池都丟了好幾座了,結果除了知道武勝軍是一支由漢人組成的武裝力量外,其餘一概不知,不詳,有待探察……這樣的結果能叫耶律餘睹感到滿意纔怪!但其實這也不能完全怪朔州官員無能,實在是對手太狡猾,針對遼國的偵查事先做足的防範的準備。
遼國密探不僅需要想方設法的去查探武勝軍的底細,更要小心保護自己的人身安全,稍有不慎便會惹來殺身之禍。而且更要命的是來自宋國的這夥人早被下達了封口令,禁止向外人談及自己的來歷,統一口徑宣稱自己是在大宋境內混不下去的一夥流寇。可要是宋軍真的那麼強悍,那幽雲之地早被收回去了,還至於現在還在遼國的掌控中?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就這麼說,你愛信不信。武勝軍的這個態度雖叫人咬牙切齒,但投靠武勝軍的漢人更注重實際的利益,至於武勝軍究竟是什麼身份,其實對他們來講並不重要,真實拿到手裡的好處,纔是北地漢兒們關心。而那些一心想要弄清武勝軍來歷的那些人,自然而然的便成了武勝軍重點關注的對象。
爲了弄清武勝軍的來歷,遼國損失了大量的密探,而結果卻叫人沮喪,付出了巨大的代價,卻依舊沒有弄清武勝軍的來歷。後世一部水滸讓魯智深、鄧元覺等人物家喻戶曉,但在宋代,尤其還是在“異國他鄉”,魯智深等人的名諱也就跟路人甲、路人乙是一個待遇,誰知道他們這些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
古時信息傳遞手段落後,不似後世信息全球一體化,東半球發生的事情,西半球幾乎可以同時知道。在古時,人們想要獲取外界的消息,往往是通過傳遞書信或是口口相傳的方式,那速度的快慢也就可想而知。而且與後世那種通過照片或者視頻等十分直觀的傳遞方式不同,古時傳遞消息的手段十分單一而且落後,舉個例子來說,比如一個人殺了人,那隻要跑出百里之外,基本上就沒事了。
十里不同風,百里不同俗,由於缺乏便捷的交通方式,大多數人一輩子也就是活在自家的一畝三分地裡,對於百里外的世界,他們很陌生。所以當殺了人逃到百里之外的人來講,那就是進入了一個新世界。沒人知道他的來歷,也沒人知道他過去做過什麼,至於官府出什麼海捕的公文,那基本上就是撞大運,跟大海撈針沒區別。古時可沒有素描這一說,所畫的那些通緝犯的畫像,往往跟本人一點相似的地方都沒有,除非臉上有着明顯的特徵,要不然基本就不會落網。就像魯智深三拳打死鎮關西出逃遇到城門附近聚攏了一羣人時,魯智深還擠進人羣一看究竟,才發現原來是抓捕自己的公文,結果當時卻無人認得魯智深。
張寶有保密意識,更將其付諸行動,遼國密探想要弄清楚武勝軍的來歷自然也就困難加倍,交不出一份可以讓耶律餘睹滿意的報告也就在所難免。目前耶律餘睹所知的有關武勝軍的情報,大多都是猜測推斷,卻沒有什麼實錘。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連自己對手的底細都沒有弄清楚,談何取勝?耶律餘睹並沒有着急出兵收復失地,而是加派人手要先搞清楚武勝軍究竟是何方神聖,即便確信這武勝軍的背後站着宋國,那也要弄清楚這支武勝軍到底在宋國是什麼身份。
耶律餘睹不着急,張寶自然也就更不着急。西京道並非鐵板一塊,耶律餘睹留守西京道的主要任務也並非爲了防備張寶。早在武勝軍出現前,耶律餘睹要防備的是分佈在西京道各州的部族,他的五萬大軍就是用來武力威懾各部族的部族武裝不敢輕舉妄動。而現在耶律餘睹率領代表官方力量的五萬大軍前往朔州對付武勝軍,若是能速戰速決,那尚不會引得部族中的野心家們去做“第一個吃螃蟹的人”,但隨着時間越拖越久,這人的膽子也就會越養越肥,以至於最後膽大妄爲。
耶律餘睹在以後若是能擊潰武勝軍,那倒還可以借大勝之勢恢復西京道的平衡,可張寶又怎麼可能是能被輕易擊敗的對手。倒不是張寶擁有所謂的主角光環加持,而是他現在所擁有的實力,已經遠遠超過耶律餘睹。五萬大軍便是耶律餘睹的最後底牌,而張寶,此時卻還沒亮出自己的底牌。近三萬的武勝軍僅僅只是張寶實力的冰山一角,而通過時間的推移,那些已經從張家得到好處的人以及眼紅這份好處人,對張寶的支持也只會越來越堅決。
耶律餘睹想要謀定而後動,卻忘記了他在準備的同時,他的對手同樣也不會閒着。在他命人弄清張寶身份的這段時間裡,張寶同樣也會完成對付耶律餘睹的佈局。一步落後,步步落後,不抓緊時間埋頭苦追,到頭來只會被越拉越遠。
而張寶在發現耶律餘睹沒有着急率兵來攻,反而派出大量密探想要弄清自家的底細以後,索性便主動出擊,不給耶律餘睹從容應對的機會。此時河清、金肅二軍已經在短時間內對武勝軍構不成威脅,至於天德軍距離尚遠,若是張寶能夠通過一戰而解決耶律餘睹,那即便天德軍趕來了也難以改變結果。
除了留守武州的一營人馬,張寶集結了近三萬人趕赴朔州,而耶律餘睹得知武勝軍大舉進犯依然不慌不忙,下令鞏固城防準備打一場守城戰。耶律餘睹的想法並沒有,眼下他佔據了地利,爲何不用。利用城池消耗武勝軍的兵力與士氣,隨後自己在率軍殺出,一舉擊潰武勝軍。
但耶律餘睹卻忽略了朔州城能否抗的住武勝軍攻城這一問題。之前鄧元覺、欒廷玉圍城只是虛兵之計,這也就導致朔州官員誤以爲武勝軍缺乏有效的攻城手段,這一錯誤認知也得到了耶律餘睹的認可。而之所以耶律餘睹會認可這個說法,錯不在耶律餘睹,而在朔州官員。爲了表現自己堅守城池的功勞,在武勝軍退走,耶律餘睹的援兵未至的這一空檔期,朔州官員專門帶人給朔州城牆畫了點妝,彷彿是經歷過激戰似的,可實際上武勝軍壓根就沒攻過城,除了一開始還在城下叫過幾次陣,大部分時間雙方都是處於“靜坐戰爭”的狀態。
耶律餘睹被人給坑了!而且被坑得很慘,他誤以爲朔州官員可以信任,卻不料朔州官員爲了推卸責任竟然集體矇騙自己。而當被矇在鼓裡的耶律餘睹看到城外武勝軍陣中豎立起一座座高大投石車,他立刻意識到了自己先前的判斷有誤,想要依靠朔州打一場防守反擊戰似乎並不會像自己事先所想象的那樣順利。
張寶重視工匠,雖然他無法改變所有人對待工匠的態度,但只要是效力張家的工匠,所得到的待遇卻可以說是大宋最好的。士農工商被人爲的分出了高低,而在張家,這種人爲的劃分卻缺乏市場。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的觀念在張家沒有市場,張家用人不看你是什麼出身,只看你是否擁有真才實學,想靠念過幾本書,能做些詩詞歌賦便在張家得到重用,那是癡心妄想。
大宋的大多數讀書人認爲張家是商賈之家,不願意與張家的家主張寶多有來往。而他們卻不知,張家對於他們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嘴炮同樣也不感興趣。自拿下高麗以後,張家便建立了自己的教育體系用於所需人才的培養。大宋的讀書人雖多,但能被張家看上眼的卻沒幾個,而那幾個“幸運兒”則因爲種種原因與張家失之交臂。至於將來,張家也有自己的人才儲備,更不需要那些所謂的才子“出手相助”。
求人不如求己!這話無論放在什麼時代都是適用的。張寶知道自己給不了大宋讀書人那種高人一等的社會地位,所以他從一開始就沒指望能爭取到那些讀書人的支持。更何況與其低三下四的求人幫忙,倒不如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張寶在大宋的名聲並不十分響亮,缺少清流爲其宣傳,百姓對張寶的印象首先是有錢,其次就是行事特立獨行,最後便是深受官家寵信。至於張寶的爲人如何,應該算是不好不壞說不清。
而張寶對於自己名聲的經營也是向來不往心裡去。只要不妨礙自己,他基本上不會去關心有關自己的言論好壞。因爲他知道,這世上最有用的不是什麼好名聲,而是實際掌握的實力。
百姓是實際的!王朝更迭不斷,而不管是哪一朝當家作主,都離不開百姓的支持。而想要獲得百姓的支持,一個好名聲明顯沒有強大的武力具備吸引力。弱者習慣依附強者,百姓自知自身的弱小,想要生存下去,他們就會有選擇的去依附強者,而好名聲不過是在實力強大基礎上的錦上添花。只要能保證自家的利益不受損害,哪怕是個十惡不赦的人,依然會有追隨者。
大宋的讀書人可以利用輿論來達到自己的目的,但所能達到的目的同樣也十分有限。否則官家身邊的六賊如何能在被罵了多年以後依然把持朝政,輿論這東西得關鍵的人肯聽才行,能夠做決定的人不肯聽,讀書人叫得再熱鬧,說得再煽情也是屁用沒有。
張寶瞧不上大宋的絕大多數讀書人,但對於大宋的工匠,張寶卻很是重視,而爲了回報張寶的這份重視,爲張家效力的工匠也是盡心盡力,爭取做到最好。就比如現在,投石車本來笨重難運,但張家的工匠通過集思廣益,將原有的投石車進行了改進,在不減弱投石車威力的前提下將投石車改爲可拆卸組裝的投石車,一輛馬車便可以將一架投石車運到任何張家軍要去的地方,而且張家的投石車採用了標準化製作,這也就意味着一架投石車的零部件即便出現了毀壞,也可以直接進行更換後繼續使用,而不用廢棄造成浪費。
當然,比投石車更先進的武器,張家也不是沒有。但張寶不是個愛炫耀的人,他更喜歡“陰人”,而過早的讓人知曉了炸藥包、火炮這類攻城利器,也會讓將來的敵人提前想好應對之策。
遼國已經不是當前實力最爲強大的國家,宋國更不是,唯有幾年前崛起的金國,纔是張寶將來最大的敵人。不得不承認,此時的金國能人無數,殘酷的戰爭在給金國帶來巨大苦難的同時,也培養出了一大批能征善戰的將領。
若是此時對遼國就動用了自家的“秘密武器”,那等將來跟金國對上的時候用什麼?張寶可沒信心依靠幾年的工夫就研究出具備大規模殺傷性的武器。別說大規模殺傷性武器,就算是火槍,那也沒造出幾桿,火槍的發展不是靠幾份圖紙或是某些人的奇思妙想就能實現的,可以說火槍的先進與否便是體現當時工業先進程度高低的標準。
而越是製作精細的東西,越是考驗工業的先進程度。沒有機器車牀,僅靠手工打造,而且製作材料還無法達到使用要求的前提下,張寶想要在有生之年組建一支近現代化的軍隊那純屬癡心妄想。
多保留一點秘密武器,也就意味着將來與金國交戰時能多幾分勝算,至於眼下,就讓遼人嚐嚐“先進”投石車的威力吧。
整整四十架投石車正在朔州城下緩緩豎立起來,耶律餘睹見此情況不敢怠慢,當即便命新提拔上來的蕭達蘭率領一隊勇士出城進行破壞。蕭達蘭雖不太想去,但將令難違,而且丟失偏關的責任雖大都推給了被武勝軍俘虜的耶速臺,可想要得到耶律餘睹的重用,蕭達蘭也需要表現表現。
但是,張寶“算無遺策”,又豈會不防備朔州城的“搗亂”,蕭達蘭帶着人剛剛出城,就被負責保護投石車的狄雷給截住了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