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金二貝勒阿敏在林畔被殺虜軍所擊敗的消息不脛而走,一時間席捲了整個朝鮮。就更是讓有着玻璃心臟的朝鮮上到王公貴族,下到黎民百姓膽寒的同時又是無比的憤慨。你殺虜軍用着我們的地,吃這我們的糧,得勝之後卻跟我們沒有任何關係,似這等的土匪行徑簡直就是欺人太甚!僅僅如此也就罷了,最主要的是你還會給我們帶來麻煩。你在一個小小的林畔就鬧了兩出,這日子以後沒法過了,那些有仇必報的女真人豈會善罷甘休?
而最悲慘的還要數原林畔城的百姓,他們背井離鄉、倉皇出逃,以致於都沒來得及拿走自己的家當。他們可是聽說了,那些如強盜一般的明軍可是一點都沒客氣,挨家挨戶的將他們的存糧都吃光了。可身在他鄉的他們也是敢怒不敢言,終日以淚洗面,相互哭訴:這幾年算是白乾了,都進了那些該死的明軍肚子裡!
可是身爲手無寸鐵的百姓,他們也不能回林畔趕走明軍,而朝廷的老爺們也不是他們這些百姓可以指揮得動的,故而只能每日祈禱老天趕快讓那些明軍滾蛋,還我家園。後來他們在衙門口聽說殺虜軍的前身就是土匪時,他們又都釋然了。都說狗改不了吃屎嘛,他們要是不拿不佔就不是土匪了,無能爲力的自己也只能默默的吃下這個啞巴虧了。
百姓們可以求神拜佛,畢竟他們對此無能爲力。但是朝鮮朝廷卻是不能置之不理,這事關國家安寧之重,由不得他們不謹慎。其中最爲發愁的就是近來滿嘴起泡、連話都說不出來的節度使鄭遵。自己也不知道是造了什麼孽,這天大的禍事爲何偏偏落在自己的頭上呢?
就在阿敏闖進宣州之時,他的部下可是親眼看着阿敏意氣風發的打着他的眼前疾馳而過。他也是不敢言語,只能是無奈的視而不見;而後又目送着阿敏帶着殘兵敗將倉皇而逃,解氣之餘也是擔心日後戰敗的他會帶來更多的軍士。而對於發生在自己轄地這場戰鬥,鄭遵不得不向一個局外人一樣默默的看着。就連看都是害怕被人家發現,就更別提行使自己本應有的權力,去平息這場在錯誤地點爆發的戰鬥。可殘酷的現實讓鄭遵不得不待在衙門裡獨自嘆息:軍備如此孱弱,可朝廷的大老爺們還在爭權奪利,不顧大局,就這麼個人人可欺的弱國,握在手中又有何用呢?
心中煩悶的鄭遵在左思右想後便給光海君上了道疏,爲了朝鮮國的安定,不若就答應了毛文龍的要求,隨便劃些土地讓他去耕種吧。這個毛無賴可是說到做到,若是他與他的兄弟陳駿德以林畔爲抗金前沿,日後朝鮮便永無寧日。但是有一點鄭遵也用了點小心思,絕不能把自己在搭進去。將鐵山、寬靉等義州的大片土地給毛文龍做引渡遼民的開墾之用,這些個地方離皮島近,最重要的是不歸他鄭遵管了。只要這惹禍的災星能離開宣州,愛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反正他鄭遵是不伺候了,這擔驚受怕的日子真不是人過的!
而在通往遼陽城的路上,道路之中橫七豎八的躺着上百具屍體,皆是被火銃打得支離破碎。隨着馮天宇射出箭簇裡的最後一一隻弓箭,只聽得“嗖”的一聲,護在一輛馬車前方的滿臉猙獰的、最後一個後金將領便是應聲倒地。
“哈哈,馮兄弟真乃百步穿楊的神箭手啊,一箭正中那建奴將領的眉心,真是少年英雄,不愧是大人的義弟”!
李敬斯對於這次能跟馮天宇一同出征很是看重,畢竟是陳駿德的最爲信任的兄弟,若是傍上這個靠山,日後自己何必總受那個可惡齊大嘴的氣!當然了他並不是要疏遠自己的老大哥盛嗣超,只是盛嗣超不喜武事,現已經成爲殺虜軍大管家的他,每日的就是糧餉戰馬,督造房屋戰船,亦或是材米油鹽,儼然沒工夫理會自己這個做小弟的。正所謂多個朋友多條路嘛,故而李敬斯這才大拍馮天宇的馬屁。
由於鎮江大捷這場大勝,甭管有沒有參戰,殺虜軍各級將領都是跟着升了官,就連立志於上陣殺敵的馮天宇也是搖身一變,已經成爲李敬斯賬下的一名把總。邊軍謊報軍功本就是常事,陳駿德藉機給自己的兄弟謀點福利並不算什麼大不了的稀奇事。而請功的奏章送到兵部主事馮正威的手中後,他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本就是自家侄子,作爲大伯的他不可能毀了自己侄子的前程不是。更何況他也得了兵部尚書張鶴鳴吩咐的,對於陳駿德要求的封賞一概附議再呈御覽。
但是兵部之中卻有不同的聲音,東林黨職方主事的袁崇煥卻是不依不饒。他認爲陳駿德此舉乃是敗壞朝廷賞罰之決策,更是助長了邊將謊報軍功的不正之風。要求陳駿德重新上奏章,經過兵部嚴格的審覈後在奏報皇上。可是孤木難支的袁崇煥不同意見的結果可想而知,在兵部大鬧幾場未果後,居然在朝廷之上將這事稟告了天啓皇帝,完全不顧這人之常情。但天啓皇帝卻是絲毫不理會他的忠心,在這位天子的眼中,殺虜軍只要打勝仗就行,其他的事都好說。不過是當場敷衍了袁崇煥幾句後便匆匆的下了朝,自己最近可是忙得很,哪有功夫處理這些無傷大雅的瑣事。
耳邊突然傳來李敬斯恭維之聲,這讓存心賣弄本是的馮天宇連忙將弓箭交給自己身邊的親衛,也就是自己之前的書童馮有學的手上,隨即一臉得意的開口說道:“哎呦,李遊擊這話可是折煞末將了!末將不習慣用火器,只能用弓箭爲李將軍殺敵。其實不過是這麼隨手的一射,談不上什麼神箭手!反正能殺敵就行了唄,管他射中哪裡呢”!
“哎,馮兄弟你這麼說話,不就是看不起我李某人了嗎?”李敬斯聞言揮了揮手,一臉故作責備的神情後咧開嘴嚷嚷道:“咱們殺虜軍都是兄弟,看得起我李某人就叫一句李哥就成,日後戰場之上咱們還得相互扶持呢”!
其實馮天宇也不喜歡拘束,對於這些上下級的稱呼也是心煩。既然這位很是和氣的李敬斯開了口,他也就決定順坡下驢了。而心中對陳駿德將他安排在李敬斯的賬下也很是滿意,畢竟誰也不希望在一個滿口規矩之人的手下當差辦事。正所謂相由心生,馮天宇也是面帶喜色的拱着手開口叫道:“那兄弟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李哥”!
“哎,這就對了嘛!”此刻李敬斯滿臉笑容,要不是身負陳駿德的命令來偷襲後金遷徙的任務,定要與刻意要討好的這個馮天宇喝個一醉方休不可。
見到這兩人之間的肉麻模樣,範疇的嘴角不由得連連抽動。心中嘆道:大人眼睛還真毒,這兩個人一唱一和的,還真是般配!那一箭明明是射在了胸口,你李敬斯瞪着眼睛說瞎話臉不紅不白的。而這位馮大少爺也是來者不拒,還相互稱兄道弟上了!若是有其他人敢這麼叫你,你李敬斯非得吹鬍子瞪眼睛的破口大罵不可!
而在這時範疇身邊有三個個身着明晃晃鎧甲的年輕人急不可待、摩拳擦掌的齊聲嚷嚷道:“兩位將軍,都別愣在這了啊!咱們殺了這麼多敵人了,也得快看看這馬車裡是何等重要的人物吧!”剛剛催促完的他們之中,站出來一個年歲稍大的人卻是一臉不壞好的笑道:“萬一要是國色天香的建奴女子,咱們哥仨可就有福了”!
這三個在一地死屍面前笑得猥瑣之人,正是京城幾位國公的後輩子弟。分別是英國公的孫子張世澤,定國公徐希的孫子徐賢安,成國公朱純臣的孫子朱定武。那些老國公礙於文臣阻撓不能指揮作戰,只能先將得力的兒孫先來探探路,若是沾了陳駿德的光得他個一官半職的,對於這些勳貴來說絕對是向前邁進了一大步。但是林畔之戰太過危險,而這三個未來的小國公爺們又都是閒不住的性子,故而陳駿德便讓範疇帶着他們去襲擾小股的後金部民。並且下來死命令,沒有機會便就當拉動部隊的機動能力;若是碰到落單的,就絕對不能手軟!
在聽到幾位小國公的催促後,李敬斯與馮天宇才停止那讓人全身發麻的互相恭維。轉過頭來向着馬車的方向走去,這些躺在地上的後金將士無一在表明,車裡的人非富即貴,這次可是讓自己逮到機會了。
而就在馮天宇的手中的寶劍挑開車門簾之時,在其身後張世澤連忙阻攔道:“馮把總,不如還是讓我來吧。剛纔打仗的時候就沒出力,這個就由我來代勞,要不然這一趟不白跑了嗎”?
也不等馮天宇是否點頭,張世澤伸出手撩開車門簾就將腦袋探了進去。隨着“啊”的一聲慘叫,張世澤口鼻竄血的摔到了馬車底下。這可是嚇壞了負責看着這些公子爺的範疇,可就在範疇要扶起他之時,躺在地上捂着鼻子的張世澤大喊道:“馬上亂槍給我打死裡面的人,竟然敢跟本公子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