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相隔千里,上一次見面還是除夕,一轉眼一年半無法相見的光景讓這母子二人喜極而泣。此刻投入母親懷抱的陳駿德泣不成聲,而同樣淚流滿面的周氏也是斷斷續續的一直說着:“平安回來就好,平安回來就好……”!
母子相見其實並沒有太多的話要說,不過是問了些生活瑣事後周氏便親自下廚給陳駿德做一碗手擀麪。雖然陳駿德剛纔撐得要命,但是對於母親的情意卻是一點都也沒有糟蹋,在周氏含着淚的目光中大口的吃着,最後碗裡連點湯都沒有剩下。
“國公爺在駿德落魄之時仍然不怕惹上麻煩,仗義出手出手救下孃親,以免孃親嘗牢獄之苦,受冤枉之刑!此等大恩駿德銘感五內,此生定不能忘”!
“噗通”一聲,與母親說完話的陳駿德又回到張惟賢的書房後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言語誠懇的對這個救下自己孃親的英國公表達了感謝之情。
“哎呦呦,你看你這是幹什麼啊?快快起來,你我都是勳貴一脈何必如此見外?老夫幫你也是在幫自己,勳貴現在看着風光,其實乃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老夫可還指着你來光大咱勳貴一脈呢!”就在陳駿德母子團圓這段時間,張惟賢就幹了一件事,那就是擺弄着銀票。已經數了無數遍銀票,並且樂在其中的的張惟賢這才罷手扶起跪在地上的陳駿德,待雙方落座之後便接着開口說道:“老夫也實話跟你說了吧,要是一般的別說是伯爵了,就算是侯爵,公爵,也都是不放在眼裡!但是你這個爵位跟其他人卻是不同,乃是世襲罔替,可見先皇對你之器重!而你又是咱們之中唯一的可以領軍打仗之人,老夫就算是爲了咱共同的利益也得出手幫你!這段時間你在京城誰也不用怵,有老夫爲你撐腰,你是咱大明根正苗紅的勳貴!誰敢造次,就幹他丫的,絕不能丟了咱們勳貴的臉面”!
張惟賢的表情突然之間就變得霸氣莫名,可是充滿地痞流氓般的語氣卻讓陳駿德爲之無語。真不知道這這從小就是含着金湯勺出生的國公爺是如何“呱唧”一下,成爲現在這副市井模樣的。
再看到陳駿德重重的點了頭之後,張惟賢便開始交代陳駿德面聖事宜。畢竟他明日就要進宮去見天啓皇帝,無論是在什麼年代,下級去見上級可都不是一件小事。而陳駿德又事關勳貴的崛起,張惟賢卻是無法在一旁照應,故而這準備工作必須要在今晚做好。
“咱們這位天啓皇帝可是一位特殊的天子,這……怎麼說呢?”正在給陳駿德將皇帝脾氣秉性的的張惟賢說到這裡略微頓了一下,想了一會措辭後便接着開口說道:“就是……就是身懷絕技,對!身懷絕技不可以常理度之!但是爲人卻很寬厚,不會胡亂發脾氣。所以駿德你見到聖上之後無需擔心,主要就是挑一些稀罕事來回稟,這就絕對沒有什麼問題了”!
張惟賢說得支支吾吾,而又欲言又止,再配上他略顯古怪的神情就更是讓陳駿德摸不着頭腦。本來就有些緊張的陳駿德,在張惟賢交代了這麼一段話之後就顯得更爲緊張了。有心追問一下的陳駿德又礙於情面不好意思開口,只能是都裝在心裡,故而滿臉的的猶豫之色。
人就是這樣,心裡有事哪怕是再有城府之人都得露出破綻,更何況是一向直來直去的陳駿德呢。看着眼前這個坐立不安的陳駿德,張惟賢捋了捋鬍子,想了一下又接着說道:“你看你那個樣,怕什麼?你後面可是站着咱勳貴們呢,等你面聖回來之後,老夫給你引薦幾位德高望重的,以後遇事他們就是你的靠山!”看了一眼臉色並沒有什麼改善的陳駿德,張惟賢無奈的開口道:“唉,還是跟你實話說了吧,反正明天你就見到聖上了,相瞞也瞞不住。你只記住,只要聖上面前在你面前擺弄一些個木質的玩意,你就給老夫一頓猛誇好,搜腸刮肚想些好詞!想你也是舉人出身,拍馬屁應該不用老夫再教你了吧”?
陳駿德聽說過君前奏對考究學問、詢問治國方針的;對於武將檢驗武藝、平亂策略的;也有喜歡阿諛奉承、歌功頌德的,還沒聽說過得誇一些木頭的。之前一直擔心自己武功入不了皇帝法眼的陳駿德,不由得面帶疑惑的開口問道:“這是爲什麼啊,面見皇上誇那些木頭有什麼用呢”?
張惟賢一咬牙便說道:“讓你誇你就誇,哪來的那些爲什麼?你要記得爲人處世不與君子鬥名,不與小人鬥利,不與天地鬥巧,別什麼事都弄得那麼仔細!不癡不聾不做阿家翁,明天等你誇完就知道了。因爲那些都是聖上親手製作的!這就是咱這位聖上的獨到之處!只要聖上向你展示他的那些個絕活的時候,就是在試探你。這個時候你一定不能露怯,要自然一點,將那些各種形狀的木頭誇得世間少有就行。只要過了這關,咱們這個天子那便是一切都好說。你先在遼東闖出個名堂來,老夫這邊會幫你運作至京城來,以後定享高門大院,錦衣玉食。雖然以文制武乃是祖制,無法讓你總攬遼東軍政。但是隻要你小子爭氣,日後若是經略、巡撫掣肘那便換了他們,下屬不服從就罷了他們,讓你成爲遼東實際的掌管者!這些麻煩事都由老夫來幫你鋪墊,你就給老夫我打出一個接着一個勝仗來即可!駿德啊,老夫的良苦用心,你能明白嗎”?
面對張惟賢直視的陳駿德趕忙跪倒在地,連磕三個響頭的他滿臉感激的開口保證道:“國公爺如此待駿德,駿德粉身碎骨也要報答。日後戰場殺敵揚我勳貴威名,拼上自己的性命也要重現勳貴榮光”!
“哈哈,那到用不着,好好辦你的事就可以了!”張惟賢扶起跪在地上感激涕零的陳駿德,拍了拍他的肩頭後說道:“好啦,別動不動的就跪,這膝上的黃金可不能隨便丟嘍。時間不早了去休息吧,你明日還要面聖。這幾天你就在老夫這住,我也要交代你些事情規矩。你初出茅廬卻無老師指點,在這暗流涌動的官場一不留神就得栽大跟頭。你孃親就留在老夫府上,等日後遼東平定了,你來京城之後在接她回家吧。那個老張啊,快快伺候駿德歇息去”。
車馬勞頓的陳駿德也是有些疲憊,確實應該休息一下養足精神應對明日面聖可能出現的任何情況。看着走進房門的張管家,陳駿德卻是紋絲未動,緊接着一臉爲難的開口說道:“這個倒不用了國公爺,駿德在京城現在是有一處宅子的,而且讓孃親住在這裡也實在是太麻煩國公爺你了,還是這幾日駿德在京城給孃親置辦一處宅子爲妥”!
“老夫這府裡房屋多得是麻煩什麼?再者說,留在我這你才孃親能安全!前車之鑑後事之師,不能再讓你娘再受到一點危險!”說到這裡的張惟賢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對着陳駿德說道:“對了,你小子什麼時候在京城有宅子了?這個挑費可是不少!駿德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先皇解內帑給你殺虜軍補發的糧餉你也不能都揣進自己的腰包啊,你吃肉也得讓你的部下喝點湯纔是啊!你看看,不教你點規矩是絕對不行”!
看着臉上帶着明顯誤會神情,又略顯責備的張惟賢,陳駿德連忙開口解釋道:“國公爺你別誤會啊,兄弟們的糧餉駿德豈敢私吞?事情是這樣的,魏忠賢今日來找過我,也是他派人給駿德安排的吃住。說心裡話,駿德對他還是真心感激。要不是他回京後如實的稟告,駿德現在還是人人喊打的叛徒漢奸呢!此等大恩駿德不能不報!他的來意是要招攬於我,但是被我以勳貴的身份推辭掉了。不管怎麼時候,駿德定要報他的仗義直言”!
張惟賢聞言眉頭一皺,略加思索後開口道:“他現在上躥下跳好不熱鬧,無非是想要染指遼東,鞏固權勢罷了。此人心狠手辣,對於有大恩於他的義父都能痛下殺手,駿德你與他切勿交往過甚!”隨即又是十分欣慰的看着陳駿德,語氣和善的開口說道:“你能這樣做讓老夫很是欣慰,也不枉老夫爲你前後奔走。知恩圖報乃是天理,他的恩情咱們必須要還!關於他招攬你的事不用擔心,由老夫出面即可。但是話又說回來了,對待他也不必裝慫!咱們勳貴與朝廷乃是一體,一向與閹黨是井水不犯河水。可若是他一小小閹人若敢與咱造次,老夫參他一本,聖上就是再寵信於他,也得下旨斥責!不過是憑藉聖上的庇護罷了,要是惹到了咱們頭上,照樣讓他吃不了兜着走!老夫就帶着人砸了他在宮外的家,打殺了他的侄子、親人!他再敢多一句嘴,亦或是有害人之心,老夫就讓他也去見閻王”!
張惟賢說得霸氣,但是這話真假就不得而知了,而陳駿德在交代完孃親周氏以後並沒有離開英國公府。就在周氏的隔壁住下,一夜輾轉反側,腦子裡胡思亂想,直到袁寶貴來找自己,李永貞來宣自己入宮。皇帝,這個世界的主宰,今天我陳駿德也去會一會這個一言九鼎的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