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寨門口,盔甲鮮明的衆士兵拍着長隊,似出海長龍般打馬前行。
再看馬上的人俱是紅光滿面,已經從各自百戶那裡得知,此戰會一改之前偷雞摸狗的作風。一想到終於可以堂堂正正的與建奴對戰,衆士卒皆是心感揚眉吐氣。滿腦子都是老百姓那敬重、感激的目光,完全不知恐懼是爲何物。
“噠噠”的馬蹄聲將還沒睜開睡眼的鳥兒驚醒,雄鳥撲棱着翅膀在上空盤旋,留下雌鳥保護幼崽,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相公,你要平安回來!姑姑你也要照看好了,妾身在家等着你呢”!
程琳兒心中早有準備,可萬沒想到陳駿德會這麼快出徵。可自己也不能阻攔絲毫,也許這就是自己的命了,只希望老天保佑我的夫君安然無恙吧。
陳駿德看着前來送行的程琳兒,伸出手擦了擦她臉上的淚。心裡突然有種此生有她陪伴便再無其他奢求的衝動來,只想擁她入懷,萬般紛爭皆拋到腦後。
溫柔鄉乃是英雄冢,陳駿德也是怕自己真的是深陷其中。看了一眼程琳兒身旁的魏湘兒,徐佳欣,還有兩個拉着手的娃娃。心中強忍着不捨點頭說道:“這也不是第一次了,都回去吧,天涼”!
言罷調轉馬頭,雙腿一打馬肚子,胯下的馬便邁開了步伐。頭也不回的對着身旁的白豔兒開口說道:“姑姑,咱們該出發了”!
白豔兒聽得出陳駿德聲音之中的顫抖,急忙對着程琳兒交代了幾句,便打馬跟上,留下一衆女眷淚眼婆娑的盯着出征的良人!
“大人,私殺監軍可是造反大罪,可惜當時下官並不在場,要不然說什麼都得攔着你點。這要是讓朝廷得知,恐會有禍事臨頭”!
行軍隊伍之中,首次參戰的盛嗣超滿臉的苦澀,對於陳駿德怒殺章仁壽不住的埋怨。
“殺都殺了,現在說這個還有什麼用?盛經歷沒了他更好,省的日後惹出什麼麻煩事,賠上兄弟們的性命後悔都來不及了。不要在想那麼多了,大戰就要開始了,先打好這仗再說”!
陳駿德的態度盛嗣超很不滿意,但是那句盛經歷可是讓他心花怒放,經歷那可是七品官!祖上八輩子沒人做過官,自己也算是光宗耀祖了!
一路上是馬不停蹄,此時的天已是灰濛濛,殺虜軍便到達了第一個戰場——固安堡。
這個軍鎮早就被後金方當做來往輜重部隊的休息之地,除了留有百人的鑲紅旗將士,剩下的漢人不是降軍便是裝卸糧食的勞力,總數不足千人。
此時的固安堡炊煙裊裊,城門口處也只有幾個無精打采的漢人在守着。
“你們幾個給我打起精神來,歪歪扭扭的,有這麼守城門的嗎?要是讓圖大人看見,豈能饒了你們”?
一軍官模樣的人對着一個個站得七扭八歪的士兵開口訓斥道。
“頭,你這就有點嚇唬人了!那圖大人今天可是喝了不少酒,估摸現在正摟着娘們呼呼大睡呢,還能來着冰天雪地的城門不成”?
“是啊,這些女真人真是享福!好事一個不落,這苦差事全落到咱們爺們身上”!
“可不是嘛,還動不動打罵一番,哪天要是惹怒了老子,老子就去投殺虜軍去,何苦受這窩囊氣”?
“哈哈姓沈的,你也不撒潑尿照照自己,就你那尖嘴猴腮的模樣,人家能收你嗎?別做白日夢了”!
“哈哈哈”!
衆人皆是鬨堂大笑了起來,沈姓男子臉紅的確實與猴屁股一般模樣。
“好啦,都別扯皮了!反正現在這個時辰也沒啥人過往了,你們不要太過分就成”!
“頭,你就放心吧,現在年關將近,反正最近鬧騰挺兇的殺虜軍消停了不少,估計是籌備過年的事。咱們就在這應應景就行了,何必自尋煩惱呢”!
“是啊,是啊”!
這個軍官也是無可奈何,碰上自己手下這幾個滾刀肉,任誰也是無能爲力了。
“唉,這日子什麼時候才能到頭呢”!
就在這軍官轉過頭,唉聲嘆氣欲回城的時候。身邊的一士兵突然驚喜的開口說道:“頭!你快看,前邊好像來了一個車隊”!
wωw• тт kán• ¢○ 這個軍官聞言轉過頭來,看着趁着夜幕緩緩而來的十數輛大車,心中便不斷的合計起來。這是哪個商行的呢?好像之前並沒有人跟自己提前打過招呼。
而其他兵丁卻是喜形於色,沒有別的,過往車輛便意味着他們馬上就要發筆小財了。這都是心照不宣的事,即便是待人苛刻的鑲紅旗圖大人,對此事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由這些兵丁索取過路費。
衆士卒一看來買賣了,急忙整了整衣冠,提着扔在地上許久的長矛,呼朋喚友一般向着緩步而來的車隊迎去。
“給我站住,哪來的?車上裝得都是什麼啊”?
劉麻子看着眼前這個尖嘴猴腮的兵丁就是氣不打一處來,可此時卻發作不得。城樓上的火光晃動,明顯是有人在往下觀瞧。
本想着到城門口處,再將這幾個守門兵丁拿住。可沒想到這幫混蛋竟然迎了出來,此時動手便要打草驚蛇,壞了大事的結果自己可是擔待不起!
“哎呦呦軍爺,你這長矛可收着點,小人最怕的就是這個。咱們是瀋陽馮家的管事,這不要過年了嘛,東家便讓小人去開原賣些年貨。軍爺,你老可得行個方便,這個就是略表心意”。
劉麻子邊說邊從懷裡掏出幾錠銀子,笑呵呵的將銀子塞到了眼前這位兵丁手裡。
這人掂了掂分量,對着其他的用眼神挨個的詢問了一番,待看到其他人毫無反應便是心知肚明瞭。
“你這是幹什麼!當我們是要飯的嗎?還有就你這一臉的麻子,那馮家能讓你當管事?你騙誰吶?我看你是圖謀不軌,肯定與殺虜軍暗中勾結!兄弟們,把他們都拿下,檢查貨物,看看這裡面到底是什麼玩意”!
兵丁說完這話之後心裡頭十分的敞亮,自己這尖嘴猴腮沒少讓人埋汰,今天可算是看到一個滿臉麻子的人,自己也體會了一把嘲笑他人長相的快感!
“別別別,軍爺息怒!是小人考慮不周,這年貨可經不起各位軍爺的翻騰,要是誤了東家的大事,小人可是吃罪不起!你看這個……”?
劉麻子強忍着心中的怒火,強自歡笑又從懷裡掏出幾錠銀子來。這次明顯是要一步到位,看樣子最少也得有個十數兩。
“你看看,你這……這還差不多!兄弟們讓他們過去吧,都是正經商戶,咱們就別耽誤人家生意了”!
劉麻子趕緊鞠躬致謝,“多謝軍爺,多謝軍爺”!
守門的士卒這纔算善罷甘休,讓出一條路,與車隊一同向城門處走去。
姓沈的那個兵丁指着劉麻子的臉說道:“以後讓你們東家換個管事,就你這一臉麻子,啥買賣都得讓你給幹黃嘍”!
劉麻子也只能是咬着牙硬挺,並且還要討好般的回道:“是是是,軍爺說得是,小人回去就跟老爺說”!
行至門口,姓沈的兵丁那着銀子,拉着劉麻子向一直看着車隊的軍官跑去。
“頭,盤問清楚了,是瀋陽馮家的。車上的貨沒有什麼問題,這個是管事。愣着幹什麼,快點叫韓大人”!
劉麻子算是鬆了一口氣,直起身來,如釋重負的笑着說道:“韓大人好啊”!
這位韓大人看着前倨後恭劉麻子,腦子裡不斷地回想着,口中低喃道:“馮家?這個我知道,你是?不對!馮家在開原的管事我可認識,根本就不是你這個麻子”!
劉麻子聞言突然飛身上前,手似鷹爪徑直扣在這位韓大人的脖子上。一個閃身便繞到了他的後背處,在沈姓兵丁詫異的眼光中,對韓大人說道:“你知道的太多了”!
而此時進入城門的馬伕突然從車裡抽出武器,將城門處這些看守的兵丁皆是控制住。
被扣住脖子,絲毫不得輕動的韓大人的問道:“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殺虜軍”!
劉麻子在他耳邊的聲音不大,卻讓他整耳欲聾,人的名樹的影,殺虜軍的名號讓他徹底的喪失抵抗的信心。無力的靠在劉麻子的身前,與其他士兵一樣,魂不守舍了起來。
而車上的布也已經被揭開,裡面“呼啦超”涌出不少手持武器的軍士來。這些都是劉麻子手下的士兵,此次是奉陳駿德的軍令前來奪門。
劉麻子將一語不發的韓姓軍官交給他人,並吩咐手下即刻將城樓上的哨兵幹掉,發信號讓陳駿德帶人進來。
漫步來到跪在地上不知所措的沈姓兵丁面前劉麻子低下身,摸着自己的臉問道:“剛纔你說老子什麼來着?我這腦袋不太好使,還有些忘了”!
“爺爺饒命,是小的胡言亂語,你老玉樹臨風,風流瀟灑,灑脫豪氣,氣吞山河,闔家歡樂,樂……樂……”!
這個兵丁磕頭如搗蒜一般,痛哭流涕,直起身來不停地抽自己的嘴巴。
“哎呦,沒看出來你尖嘴猴腮的模樣,還肚子裡還有點墨水呢!我這個人記性不好,你可別做出什麼幫我想起你這張臭嘴的事來”!
接到城牆出火把發來的信號,馬蹄裹布,沒有發出太大聲響的付天奇帶着大隊人馬涌了進來。
皺着眉看着蹲在地上的劉麻子說道:“在這浪費什麼時間,馬上集合隊伍,佔領四門,今天晚上咱們要來個甕中捉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