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汗,兒臣無能,計策被識破,沒能如願拿下撫順城,請父汗責罰。”大貝勒代善一臉灰暗的跪在英明汗努爾哈赤的面前說道。
努爾哈赤對於這個結果其實心裡並不是太在意的,勝敗乃兵家之常事,兵如水勢,變化無窮,誰也不能保證百戰百勝。他扶起跪在地上的大貝勒代善後說道:“大阿哥不必如此灰心喪氣,兵事不能以一城一地的得失來論成敗。再者說來,你能在計策敗露之後,穩住陣腳,等待大軍前來,足以見得你是深深的研究過我給你們的用兵方略,不錯,不錯。眼下東州堡,馬根丹堡都已經順利的攻下,這撫順這一座孤城今日也是必會納入我後金的版圖”。
“多謝父汗恕罪,兒臣這就帶着人前去攻城,我以前事前安排好了人手,只要我這邊一攻城,裡面的就會打開城門,一時三刻,撫順城便破矣。”站起身的代善一臉堅毅的說道。
“父汗,兒臣以爲此時行勸降之道,必定會事半功倍的。”皇太極怎麼會讓代善膽戰鰲頭?對着努爾哈赤再次強調了自己的勸降意圖。
英明汗努爾哈赤對於勸降之舉很是滿意,對點着頭說道:“攻城不必急於一時,他小小的撫順城怎麼能擋得住我後金天兵?但如果能兵不血刃的拿下撫順,這纔是用兵之上策,咱們先勸降”!
李永芳站在城門上看着這個昔日還有求與自己的努爾哈赤給自己的信,心裡是感慨頗多。這信中的內容無非就是勸降的話,彷彿是他本人在自己面前說道:“明朝發兵幫助葉赫,我才率軍來攻,你只是一個遊擊,能夠戰勝我嗎?你很有才智,識時務,我國正需人才,像你這種人才我怎能不加以重用呢?你要是想戰的話,我軍的弓箭可不認識你。你若出降,我便保城中百姓安寧。你不要以爲我在嚇唬你,我若連你這區區一城都打不下,還出什麼兵?降不降,你好好考慮”。
李永芳看着城下這萬人以上的金兵,自己早就沒有了戰鬥的信心了。可是自己雖爲遊擊,手下也有個千人建制,可是那守備王命印是絕對不會投降的,看來我得像個辦法啊。想到這裡便招來范文程,將自己的想法跟他說明了,李永芳一再強調自己的投降是不想看到撫順城的老百姓遭受城破後的殺戮,這才迫不得已,只能歸降。
范文程看了一眼這個曾經高高在上的遊擊李大人,心裡極度的不屑,這不管這人以前多忠義,多君子,天地君親師掛在嘴邊,可在生死之間的抉擇上,一切都被他拋在腦後,只有自己的生命纔是最重要的了。
“大人可以正常的安排士卒準備防禦戰具,王守備駐紮北門,大人可邀建奴在南城門請降,並告知你的情況,等建奴殺了王守備之後,大人便可出城投降了。”范文程面不改色的說道。
李永芳也只好嘆了口氣後說道:“唉,也只好如此了”。
北城門處,錢布滿正帶着人躲在牆角呢。剛纔看得亂哄哄的人羣心裡早就等待不及了,要不是沒有見到信號,自己就帶着人衝了出去,奪了城門。人就是這樣,當發現自己有些做錯了,對別人有了危害的時候,左右矛盾之後,他會變得非常瘋狂,將自己的內疚之心完全的都發泄在那些無辜之人的頭上,會對那些自己心裡覺得對不起的人採取瘋狂的手段。眼不見心不煩,把他們都殺掉之後,也就沒有人在讓自己糾結這事,也沒有人在會指着自己的脊樑骨大罵漢奸。這個就是漢奸的既讓人可憐,又讓人可恨的地方。也是爲什麼那些漢奸要比敵人更加兇殘,更加不折手段的原因之一了。
錢布滿現在就是這樣的狀態,他紅着眼睛盯着城門,滿腦子都是濃濃的殺意,連跟他從娘子山跑出來的兄弟都不敢靠前,保持着一個相對安全的距離。
“哈哈,果然是被八阿哥說中了,那李永芳已經同意投降,來這是他的書信。”英明汗努爾哈赤一臉的快意將李永芳的信遞給了給位貝勒、旗主。
皇太極現在是得意極了,真是老天助我,這功勞可沒被代善一個人獨吞了。看着代善認真的看書信的臉,心中想道:哼,我就讓你在好好幾年,等到時候,就讓你身敗名裂,看你還怎麼與我抗衡?
“太好了,看的李永芳的意思是願意歸降,在南門請降。可是怕北門的一守備阻撓從而壞了大事。這個簡單,兒臣即刻給城裡發信號,我帶着人直撲北門,內外配合之下,頃刻便可將那守備的人頭砍下。到時候那李永芳便可以大開城門,出城納降了。”大貝勒代善將書信還於努爾哈赤後跪倒在地,接着說道:“兒臣願以本部三千人馬,請戰攻打北門,半個時辰之內必殺那守備王命印,請父汗下令吧”!
這搶軍功的時候到了,這幫貝勒、旗主俱都跪在地上,以期能爭得攻打北門的命令。
英明汗努爾哈赤看了一眼衆人後說道:“以大阿哥本部人馬爲主,即刻攻打北門,其他各旗佯攻其餘三門,一個時辰以後我定要站在撫順城門之上,以觀撫順全景”!
代善看着自己正紅旗的兵士架着雲梯往城上爬,對着身邊的人吩咐道:“去告訴弓箭手,給我往城裡射響箭”。
不一會撫順北門的上空便想起了箭矢的聲響,早已經等得不耐煩的錢布滿帶着衝向了已經是沒有多少人在防守的北門,守門的士兵看着錢不滿帶着人拿着刀向自己衝來,一個總旗急忙對身邊的人喊道:“快去報告王大人,北門快守不住了,讓他快點想些辦法。”說完領着十來個兄弟向着錢不滿衝了過去。
錢不滿飛起一刀便砍下了那個總旗的腦袋,將落在地上的人頭踢開,猶如虎入羊羣,無人能當。畢竟錢不滿草莽出身,這種小規模的打鬥最爲擅長,要是去正面戰場,動輒就萬人的拼殺,個人的勇武可就沒有那麼的重要了。明朝士兵看到錢布滿那野獸般的殺戮,慢慢的向後退着,不一會就被趕來的錢布滿等人殺個一干二盡,北城門慢慢的打開了。
王命印剛砍下一個要爬上來的後金士兵,身邊來了一個兵士大聲的喊着:“大人,北門不行了,城裡突然來了一羣人殺向北門,韓總旗讓我來找你想辦法呢”。
王命印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水說道:“老子有什麼辦法?他孃的李永芳,其他三門都是佯攻你看不出來啊?我北門戰事慘烈,他孃的竟然視而不見,不派一兵一卒來援。”說着又砍下去一個金兵。看着攻城的建奴都退了下去,王命印扶着城牆歇了歇說道:“這建奴咋還退兵了呢?難道是?”說完急忙向城下看去,頓時這人就愣住了。因爲他赫然發現,北門已經被攻破了。
王命印看着自己身邊僅剩的幾十號血染戰袍的士兵,撕下衣角,將手中的寶劍緊緊的系在手中,大聲的喊道:“養兵千日用兵一時,我們身後是十數萬的百姓,都是我們的親人,決不能讓建奴肆意蹂躪,衆軍士隨我下城摟,捨生取義,誓殺建奴”!
“捨生取義,誓殺建奴”!
王命印看了一眼南門的方向,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帶着身邊已是遍體鱗傷的軍士,與衝上來的後金八旗士兵,狠狠的撞在了一起。這個時候他抱着必死的決心,血灌瞳仁,早已經不顧防守,一心用盡全身的力氣將寶劍或砍或刺,在城樓之上瘋狂的收割人命。
他身邊的大明軍士一個接着一個的倒下,有一個還是今年剛進衛所的小娃子呢,王命印也顧不得喊叫,滿腦子都是一個念想,殺盡入侵之敵。可是實在是寡不敵衆,只是一個照面他身邊的士兵便都倒在了地上,就連他自己也是身受重創,將寶劍插在地上才能夠勉強的站着。王命印搖搖晃晃的看着慢慢逼過來的八旗士兵,突然大喊了一聲:“李永芳你個王八蛋,老子絕不會放過你的,你這個……”。聲音戛然而止,王命印的頭顱掉在了地上。
在南城門上的李永芳聽得這聲叫喊,默然無語,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衣袖,像是對別人說話,又像是跟自己說話一樣,“唉,身不由己啊,開城門,投降”!
英明汗努爾哈赤在南門外騎在馬上,看着跪倒在自己面前的李永芳說道:“識時務者爲俊傑,今日你投來我處,實乃明智之舉,我也不會食言。傳令下去,八旗所有軍士,切不可虐殺城中百姓。如敢違背命令,一律斬首示衆。進城”!
撫順城破了。城中百姓驚慌失措,都不敢出門,在家裡心驚膽戰的躲着。大貝勒代善命人在大街宣講,告知城內百姓,金兵不會濫殺無辜,讓百姓們大可不必驚慌。
而後各位旗主又親率各部人馬,攻佔了五百多個屯堡,撫順全境宣告淪陷。
英明汗努爾哈赤將所得人畜三十萬,都與各大貝勒、旗主作爲戰利品分發了下去,將城內的軍民編爲一千戶,擇日便要掠回後金都城赫圖阿拉。
議事大廳莽古爾泰扯着大嗓門嚷嚷着:“這明廷也不過如此啊,毫無抵抗之力,那東州的守將叫李弘祖的,僅僅一個照面就被我斬於馬下,我族兒郎還沒有活動開筋骨呢,這就都投降了,真是沒勁”。
英明汗努爾哈赤看着自己這個最莽撞的哈哈子,板着臉開口訓斥道:“輕視敵軍乃是陣前大忌,這戰事剛起,你怎麼敢如此的去想?要是衆兵士皆如你想,大敗而歸就在眼前。自居於不可勝,以待敵之可勝,我要是再聽到你這樣的言論,必輕饒不得”!
得意忘形的莽古爾泰嚇得跪倒在地,不斷的扣頭求饒。英明汗努爾哈赤看都沒看五阿哥莽古爾泰,對着代善說道:“今番奇襲得手,明廷必會派兵來攻,爾等有何良策盡殲這來犯之敵”?
皇太極最恨的事就是,無論是什麼事,自己的父汗總是會先問代善,等代善說完之後,其他人才可以說話。對於這個對權利極度熱衷的皇太極,這樣的事他是根本無法接受的。
大貝勒代善想了想說道:“我族兒郎善於馬戰,精騎射,守城之役恐難發揮正常戰力,是以揚長避短,宜摸清來犯之敵的進攻路線,集中優勢兵力,於半路擊之。明廷不善野戰,又逢突然襲擊,必然是陣腳大亂,我族當可大獲全勝”。
皇太極不得不承認,大貝勒代善的計謀絕對的高明,依此計行事,戰事當可無憂矣。可就是打心底裡不待見代善受父汗讚賞的模樣,他也從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只是一味的在心中積攢負能量,總有一天當這些負能量爆發的時候,不知道還有惹出多少事端來呢。
“此言頗有道理,馬上撒出去坐探去打探消息,得到明廷確切的出兵路線之後,就依大阿哥代善之言,集中八旗精銳,全殲這來犯之敵。”英明汗努爾哈赤語氣鄭重的說道。
衆位貝勒、旗主急忙跪倒在地,高聲說道:“兒臣(奴才)謹遵父汗(大汗)諭令”!
“求求你……不要,不要……嗚嗚嗚”。
錢布滿不理會自己身下的這一女子哭着腔的求饒,將自己所有的迷茫,痛苦,都瘋狂發泄了在這個可憐的女子身上。回想着今天自己手起刀落,跟着滿人殺死跟自己留着一樣血的同胞場景,手緊緊的掐在那個女子的脖子之上。也不管那女子如何拍打着自己的手,錢布滿紅着眼睛滿臉的瘋狂之色。
“你個狗奴才,竟敢在軍中做這事,看來你是不想活了啊?”一員小將走進了錢布滿的帳篷,對着牀上的錢布滿大聲的斥責道。
錢布滿急忙鬆開了手,連衣服都沒來得及穿,就跪在地上叩頭求饒:“主子饒命,主子饒命”!
錢布滿並沒有得到迴應,帳篷裡迴響着那個女子不停咳嗽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