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奇直勾勾地盯着鏡子裡那張熟悉的臉龐,麪皮一陣不受控制的抽搐扭曲。
看着鏡中人開始變得猙獰的面容,孟奇牙關緊咬,伸手猛地撐在鏡面之上,“不許出來我命令你,不許出來這一回我不需要你的幫助,我自己就能獨立完成畫稿”
鏡中人突然停止了一切動作,眼神詭異莫測,良久,口脣微動,嘲弄的微微一笑。
“就憑你早就江郎才盡的藝術修養,你現在的繪畫水平恐怕比美院的一個旁聽生都不如吧你也敢大言不慚地命令我沒有我,就沒有現在名滿歐洲的抽象派藝術大師文森特,更沒有你孟奇春風得意衣錦還鄉的逍遙自在沒有我,你這副軀殼還剩下什麼哼,可笑的不自量力”
孟奇眼眸一陣劇烈的收縮,被羞辱地滿臉漲得通紅,之前的理直氣壯卻消失殆盡,他明顯心虛了幾分,只是心底裡最後的一絲理智還在急切地做着最後阻止的嘗試,“國內的情況不比歐洲,你,行事最好收斂一點,這裡的女人不是巴黎暗巷的站街女你玩過了頭,沒人救的了你”
“哈哈”鏡中人放肆的大笑出聲,眼神中的譏屑之色更甚,這種彷彿看穿了他的本性,裸輕蔑的態度,令孟奇自慚形穢般懦弱地閉上了眼睛。
下一刻,彷彿鏡子內外之人互換了身份一樣
“孟奇”活動着四肢,捋了捋脣邊的鬍鬚,對着鏡子露出一個性感魅huo的笑容,漫不經心地在櫃子裡的瓶瓶罐罐中一陣翻找,然後滿意的點了點頭,對佈置這間休息室的人非常欣賞,都是他平時使用習慣的牌子熟練地擠出髮蠟在手掌中化開,然後擡手輕撫過自己的發頂,看着髮型朝着自己滿意的方向服帖順滑起來,他拿起古龍水噴灑向空中,然後瀟灑的一個旋身,整個人沐浴在香氛之中。
裝飾完畢,“孟奇”睜開眼,掃過鏡子裡已經截然不同的形象,笑容慵懶,左顧右盼地喃喃開口,“這纔看着舒服多了,連品味都如此糟糕,你的存在真是我的恥辱”
說着,他雙手撐住後頸,身體微微後仰,做出一個徹底放鬆的姿態,雙目微闔,嘴角微微扯出輕蔑的弧度。
“無聊可笑的思慮過度,這麼好的身邊資源居然不懂得利用,迂腐愚蠢之極,那位善解人意的婉柔小姐,怎麼看都比你心心念念想着的,古板保守的伍舒小姐強多了”自言自語般剛說出這句話,“孟奇”突然停止了腳步。
他的身體劇烈的顫抖起來,身體彷彿被無形之力遏制住了咽喉,他的上半身不自然地後仰下去,口中憤怒地呼喝着,“不許碰她,你這個骯髒下流的混蛋,我不許你打她的主意”
“孟奇”合作的攤開雙手,吃力地點了點頭,“對不起,我很抱歉,我只是無心之言,我保證絕對不會出現在伍舒小姐的面前”
片刻之後,他的身體終於恢復了正常。
“孟奇”深呼吸了一口氣,靜靜的佇立片刻,卻沒有轉身重新面對鏡子,他只是若無其事地擡起雙手,再次捋過自己的頭髮,高高揚起頭,頭也不回地踏出了休息室的房門。
關上門的瞬間,他的眼神中閃過不甘於人的隱忍陰鷙之色。
李婉柔端着紅酒,斜倚在窗前,臉上大大的黑框眼鏡取了下來,眼神迷離地望着霓虹閃爍的街景,她的身體在紅酒微醺的酒意之下,飄飄然恍若身在雲端,而她的心卻冰冷的沒有絲毫溫度,心灰意冷地幾乎什麼都不願意去想
她也是天之驕女的身份,李氏集團並不比孟家勢力遜色,她又何必這麼委屈自己,爲了一個根本不把她放在眼裡的男人虛度了青春,浪費了一個女人最美好的年華,這十二年,她不止一次的想過放手,但卻抑制不住心中瘋狂的執念。
她不甘心,真的不甘心就這麼輸給那個一無是處的伍舒
哪怕只有一次,她也想趾高氣揚地挽着孟奇的手臂正大光明的出雙入對,狠狠地給伍舒一個認清現實的耳光。
可是,孟奇一回國卻第一時間見了伍舒,兩人耳鬢廝磨了幾日,明顯已經舊情復炙
而她李婉柔,好像又成了失敗者思及至此,李婉柔發泄般的一口吞下酸澀的酒液,波爾多紅酒醇厚的單寧苦澀的口感令她的喉嚨異常難受,忍不住嗆咳出聲。
“李小姐,借酒消愁,可不是女人消遣的好方式”熟悉的聲音,卻帶着不一樣的陰沉之意,彷彿當頭澆下的冷水,令李婉柔打了一個機靈,酒意都消散了幾分。
“孟奇,你”李婉柔看着彷彿變了一個人似的孟奇,微微睜大了眼睛,習慣性伸手去拿眼鏡。
“no,叫我文森特您忘記了,我們雖然第一次見面,但卻神交已久,對於李小姐的辦事能力,我個人非常欣賞這層休息室佈置的非常符合我的心意”文森特漫不經心的搶先一步拿起了李婉柔的眼鏡,溫柔地替她戴上,手指愛撫過她敏感的耳廓,笑容別具深意。
李婉柔目不轉睛地看着文森特,彷彿要從這個陌生的“孟奇”身上尋找出任何屬於原來那個他的破綻,但卻一無所獲,這一瞬間,李婉柔自從見到孟奇本人之後的最後一絲矛盾的期望也蕩然無存
面前這個男人,明顯就是孟奇的第二人格出現
自從李婉柔幾年前不時接到“孟奇”電話的時候開始,她就掌握着孟奇最不爲人知的隱私,而也正是這份聯繫,讓她的決心才能如此堅定
孟奇,不,眼前這個文森特,分明就是屬意於她的,就算不是愛情,至少也將她視作了最可靠的合作伙伴,這種來自孟奇從未有過的青睞有加,令李婉柔一腔芳心暗許的癡情,終於得到了某種另類的回報,她漫長的等待似乎終於有了價值
雖然當李婉柔清楚地瞭解透徹面前這個文森特性格上的喜怒無常,陰暗殘酷,還有對女人的嚴重暴虐傾向之後,她確實恐懼過,但這都比不上能得到孟奇這個人的勝利感,她只要忍耐,遲早有一天能將伍舒踩在腳下
“很高興見到您,文森特先生。”李婉柔露出職業化的微笑,重新斟上兩杯紅酒。
“合作愉快親愛的婉柔小姐”文森特嘴角噙着毫無溫度的笑容,輕輕碰觸了一下她的酒杯。
“其他開業事項就先不說了,您回國第一件case就是美院校慶的邀約,這是您在國內藝術界打響知名度的重要機會,我希望您能馬上開始作畫,機會難得,趙安軒校長的關係此時不用,更待何時呢我很期待,您的大作”李婉柔狡黠的微微一笑,一副公事公辦的態度。
文森特伸出冰涼的手指,地輕撫李婉柔挽起袖子裸露在外的手臂肌膚,“我猜,這個項目是你力爭到手的對不對我不信,趙安軒那種身份的人能那麼恰到好處的算到我的回國時間,提出的邀請這麼恰如其分,這個巧合太令人意外了”
李婉柔不動聲色的抽回了手臂,放下了襯衫衣袖,不知爲何,明明是一樣的臉,當面前這個男人對她表示親暱的時候,卻給她毛骨悚然的感覺。
“晚上有點涼了,對不起”李婉柔重新穿上了外套,將自己包裹的密不透風之後,直言不諱,“您說的對極了,趙安軒校長是我聯繫的我希望能讓您在國內藝術界的第一次露面有個足夠分量的開場秀。”
“很好,萬事俱備,現在就少一幅足夠有創意的作品了”文森特彷彿毫不在意的收回了手,微微眯着眼,“那麼,我需要的你一定也準備好了吧”
“是的,一切都安排妥當了,您只管放鬆身心作畫吧,不用擔心任何後顧之憂”李婉柔的回答冷漠殘酷。
“很好,我就要今天晚上見到的那個女孩,這個姑娘就連婉柔小姐您好像都看走了眼哈哈,不過會是個很有意思的玩具,我都捨不得毀掉這麼一件有趣的工具了”文森特輕吮了一口紅酒,笑容殘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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