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先生,您試着伸手摸一摸這張餐巾紙”
薛菡菱從廢紙簍裡拎出一團紙巾,放在托盤上,面帶微笑地推到當事人面前。
這位當事人驚恐地看着薛菡菱,彷彿她這個要求是多麼的匪夷所思一樣,手裡的溼巾揉的像麪糰一樣,肉嘟嘟的臉上佈滿糾結掙扎之色,哆嗦着嘴脣,扭捏地開口商量,“能不能不摸,剛纔摸過了你的飲料盒子之後,我還沒洗手”
薛菡菱堅持,“不可以,這是你今天在我這裡必須完成的功課之一,來,伸出你的手,只要手指點一點,也算你過關”
這位吳先生是一個有嚴重潔癖的強迫症患者,已經嚴重到每天洗手無數次,還不許別人碰他的東西,就連最親近的人也是如此,他甚至因爲潔癖原因,獨自居住,並且不歡迎任何訪客,包括父母家人。
他的孤僻跟偏執,已經嚴重影響了他的工作跟生活,這才被家人強制送來接受心理治療。
現在薛菡菱正在做的就是脫敏療法,必須讓當事人的手接觸任何在他看來無法接受的骯髒物品,並且不允許他洗手,從而讓他逐漸習慣這些東西的存在對他的生活並不可能有任何影響。
吳先生掙扎着伸手,然後又縮了回去,再伸手,又縮了回去,反覆了無數次這樣的糾結動作,急的滿頭大汗,就是鼓不起勇氣碰觸面前這團看起來沾染着某種可怕紅色糊狀液體的紙巾。
薛菡菱耐心而堅決的等待着他完成今天的功課,雖然一言不發,但卻充滿壓迫感,令吳先生無形中倍感壓力。
突如其來的敲門聲,拯救了苦苦掙扎的吳先生
“菡菱,快出來”言小薰着急地在門口大喊。
薛菡菱惋惜的看了吳先生如釋重負的解脫表情一眼,嘆息了一聲,“對不起,我離開一下”
“小薰,你的臉色怎麼這麼糟糕,發生什麼事了”薛菡菱開門看到言小薰蒼白的臉色,被她嚇了一跳,連忙扶住她的身體,手上的異能之氣傾瀉而出,緩緩地疏導她的身體。
“十萬火急啊,菡菱,你媽媽她正在維洛的公司裡坐着,說是要親自接你下班”言小薰深吸一口氣,抓着薛菡菱的手,將秦蓉大駕光臨的消息說了一遍。
這回輪到薛菡菱頭疼了,她怎麼也想不到母親大人居然會搞突然襲擊。
“你等我一下還有一個當事人在裡面,等我安排一下,馬上就跟你過去”薛菡菱扶着言小薰先到旁邊坐下。
“趙傳,麻煩你來一下”薛菡菱轉過身,就淡淡地開口召喚了一聲,在她的異能氣場的範圍之中,趙傳偷偷躲在一邊探頭探腦觀望這邊的身影根本逃不過她的感知。
趙傳黝黑的麪皮一紅,偷窺被人逮個正着,實在不怎麼光彩
“薛同學,我只是路過”趙傳露出憨厚的笑容,囁嚅着試圖解釋自己的行爲。
“我現在有事需要離開,有一位嚴重潔癖的強迫症患者,請你協助我一下”薛菡菱沒興趣聽他的廢話,直接了當的開口。
趙傳一直在留意她的動靜,偷偷收集有關她個人資料的行爲,薛菡菱心裡一清二楚,至於原因她也心知肚明,正因爲沒什麼見不得人的,她纔會聽之任之,給這位同學加同事留了幾分面子。
“啊,好的,沒問題”趙傳微微一愣,立即滿口答應。
薛菡菱帶着趙傳回到辦公室,吳先生手上的水漬還沒擦乾這位潔癖到了極點的先生,還是偷偷洗了個手
薛菡菱微微皺緊了眉頭,之前一個半小時的脫敏治療,這回算是徹底作廢了
“嗨,薛小姐,您,回來了”自知理虧的吳先生訕訕地揮着胖胖的手。
只見,薛菡菱大步走回座位,拎起廢紙簍,將垃圾全部倒在桌子上,然後猛地抓起吳先生白生生肉嘟嘟的雙手,用力按在垃圾上
五秒鐘之後,被薛菡菱的氣勢震懾地目瞪口呆的吳先生,終於後知後覺的瞪着自己碰觸了垃圾的雙手,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慘叫
薛菡菱滿意的放開了雙手,微笑地看着高舉着雙手,不斷尖叫中的吳先生,對着趙傳吩咐道,“幫我看着這位先生,他的治療時間還有半個小時,你必須保證接下來的時間裡,不許讓他洗手,連溼巾都不允許使用如果,這位先生不合作的話,就把桌子上的垃圾全部倒在他身上”
她的話音剛落,尖叫模式中的吳先生聲音立即拔高了八度
薛菡菱淡定地拍了拍趙傳的肩膀,將體格健碩,一副超級打手範兒的趙傳同學推到吳先生面前,“祝你們相處愉快”
吳先生的聲音頓時沉寂下來,趙傳的形象壓迫感顯然比薛菡菱更加強烈,他敢怒不敢言地瞪着薛菡菱,喘着粗氣,全身發抖。
“感覺也沒有大不了,對不對吳先生,你碰過這些垃圾,並沒有讓你生病,也沒有讓你損失什麼對不對忘記你小時候生活在沒有洗手間的棚戶區生活經歷,現在你有房有車,還有愛你的妻子跟孩子,你現在擁有了這麼多,又怎麼捨得處處挑剔他們,嫌棄他們,據他們於千里之外想想你可愛的孩子,你有多久沒抱過他們了”薛菡菱拎起大衣,目光平靜的回望吳先生敵視憤怒的眼神,淡淡的說完之後,轉身離開了辦公室。
她的廢紙簍裡的“垃圾”都是爲了吳先生的潔癖特意準備的道具,裡面都是乾淨的餐巾紙直接塗上番茄醬,墨水,紅藥水等等液體,看着觸目驚心,其實根本不算是真正的垃圾。
這位吳先生是一個非常努力出人頭地的人,憑藉自己的努力考上了註冊會計師,不但給父母買了房子,自己也娶妻生子,生活衣食無憂,卻因爲童年生活的陰影,加上強迫型人格的影響,在家人的縱容之下,終於發展成了嚴重潔癖,若不及時治療,他現在擁有的一切都會失去。
據吳先生的妻子介紹,他的牀單被套必須每天換洗,衣服也一樣,他不相信洗衣機,因此,他的襯衫必須手洗。吳先生的妻子非常愛自己的丈夫,尤其是心疼丈夫工作繁忙,生了孩子之後就全職在家,更是嚴格按照丈夫的要求,親力親爲的爲他打理一切,卻不知,她的縱容卻讓吳先生的病情愈發嚴重起來。
想到那位送丈夫來問診的清麗溫婉女子,薛菡菱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母親秦蓉,同樣的賢妻良母,她們的生活就是圍繞着鍋碗瓢盆,丈夫孩子打轉,不知道是不是因爲薛菡菱失憶了之後,無法感動深受之前母親爲了她的成長所做出的付出,因此,她甚至根本無法理解母親對於父親那種無條件服從的相處模式。
這是否就是真愛呢顯然這是個無解的命題,婚姻之道,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回到言小薰身邊,薛菡菱先小心翼翼地用異能之氣疏導了一遍她的身體經絡,安撫着她肚子裡的小寶寶。
“小薰,今天實在給你們添麻煩了你感覺怎麼樣孩子還鬧騰不要不,你還是留在這裡休息,我自己過去,等會讓嚴大哥過來接你”
“不用了,反正都是坐車,幾步路的事情,我感覺挺好的,別當我瓷娃娃一樣的,我還沒有虛弱到這個地步菡菱,你不知道,我這幾天悶壞了,維洛每天像看管犯人一樣,帶着我進進出出,不許我離開他的視線一步,我快無聊死了”言小薰撅着嘴抱怨。
薛菡菱微微一笑,沒有說話,嚴維洛的謹慎非常正確,想必是聽了章享有關杜倩倩劣跡的警告,才特別留意言小薰的安危,剛纔留下言小薰的時候,她也是使用了異能之氣檢查過診所內外,確認了沒有杜倩倩的身影,她才放心下來的。
“走吧,我老公打電話說,你老媽已經給助理室的每個人的辦公桌上都放了一包手工小餅乾這回可有口福咯不過你要是再不出現,他的助理會議就結束不了了”言小薰捂着嘴偷笑,顯然已經開始非常期待薛媽媽的小餅乾了。
薛菡菱無奈的扶額,“算了,索性讓你老公收下我這個兼職實習生吧,至少這樣也不算是欺騙他們了”
“好呀,好呀,不然我看到薛媽媽老是心虛的很,你這樣名正言順了,我也有底氣了”言小薰連連點頭。
兩人有說有笑着信步而出,誰也沒有預料到危險卻突如其來。
一個長髮掩面,身披灰色夾克的邋遢男子,猛然間從斜裡竄出,一把拉住言小薰的手臂,揚手就是重重地一個耳光
“賤人敢帶着我兒子偷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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