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雪這說法,紀元海也只是笑了一聲。
這也算是有緣吧。
回到省大學後跟陸荷苓說了今天情況,陸荷苓聽到朱教授十二歲兒子的時候,也是忍不住笑出聲來。
這的確是有點誤會。
朱教授只是想要討好馮雪,並沒有想要給馮雪介紹對象的打算。
又到週一上課的時候,朱教授對紀元海的態度也果然發生了些許改變,見面點點頭說兩句話,語氣也和善了很多。
也就在本週,全校運動會開始正式往上報名。
所謂的新生體育賽其實也在全校運動會裡面,主要是新生籃球、排球、足球不跟老生比賽,其他的跑步田徑乒乓球,都是全校運動範圍的。
匆匆忙忙又過了一段時間,省大學運動會開始了。
紀元海率領的籃球隊和馮雪帶領的排球隊,也終於開始了比賽。正如同紀元海預料,新生班裡面像他們班級這樣專門訓練的還真少。
第一天比賽,籃球和排球都贏了。
胡云帆作爲“助理教練”,也忍不住好奇,來看看紀元海班級的籃球比賽。
一看之下也是哭笑不得。
新生籃球隊的確是很多拍球、運球、規則都不懂的人。
相比較之下,紀元海率領的籃球隊就一個簡單戰術,反而是最大的長處。整個籃球隊什麼都不顧,直接把球給紀元海,紀元海仗着體力旺盛,速度快,以及全方位的身體素質優勢,直接把球投進去,就這麼簡單。
胡云帆在一旁看着,第一感覺是紀元海這樣子估計打不滿全場——一個人瘋狂來回跑,還要兼顧搶斷對手還要得分,這不斷衝刺之下,體力得消耗多快?
這樣下去一場都打不完,就更加不用說帶領球隊繼續戰鬥了。
但是紀元海還真就不斷衝刺加速變向、搶斷投球不斷,打滿了全場,帶領着球隊勝出對手十二分。
比賽結束之後,胡云帆走到紀元海面前用一種很複雜的語氣說道:“你打得非常好,要不要進學校籃球隊試試?”
胡云帆爲紀元海感覺到惋惜。
惋惜他這麼拼命打籃球,隊友除了周恆有點樣子,能幫忙分擔一點壓力,其他人根本都只是勉強能夠運球,傳球。
也惋惜紀元海的身高在正常人裡面算是比較高的,但是在籃球隊裡面卻是屬於矮個,要不然單純以他投球精準,體力旺盛,進學校籃球隊也是板上釘釘的。
胡云帆其實還有點想笑——雖然他並不想要幸災樂禍,但只要一想到被紀元海這個混賬的新生抓壯丁的日子,就感覺自己苦盡甘來。
紀元海這麼累,他看着高興啊。
“進學校籃球隊就免了,我的主要任務還是學習。”紀元海說道,“打籃球對我來說只是一個帶領同學們強身健體的運動。”
胡云帆心說:你就硬扯吧!
如果像你說的那麼輕鬆,伱還打這麼拼命?
就這樣一場瘋狂的衝刺,跑滿全場,你明天就等着走路都讓人扶着吧。
第二天,比賽繼續。
上午馮雪帶領排球輸了。
下午,籃球比賽,胡云帆目瞪口呆地看着紀元海再次跑滿全場,帶領隊伍勝過對手。
這尼瑪是個牲口吧?
真就不累?生產隊的牲口,也沒有這樣的啊!
馮雪沉着臉在場邊看着紀元海笑呵呵帶領籃球隊結束比賽,感覺到一股受欺騙的感覺。
你不是說強身健體嗎?
這到底哪裡強身健體了,你這跑的都快拼命了!
我這邊強身健體,不在意名次,你就在拼命打球?不是說不在意名次嗎?你故意騙我啊?
第三天,紀元海率領的籃球隊繼續取勝。
馮雪的臉上已經沉的能夠刮下來一層寒霜。
“你到底什麼意思?”吃飯的時候,馮雪對紀元海說道。
紀元海詫異:“你說的是什麼?”
“我們排球這麼快就敗了,你倒是好,場場都在全力大,唯恐失敗了!”馮雪說道,“你是不是故意要給我難看?”
紀元海說道:“你這樣想,未免有點想得太多。”
“現在整個班級,都在爲了籃球隊不斷取勝而高興,大家心思都還是很單純的,很團結的;誰會像你想的那麼多花花腸子,捧高踩低?”
“真的?”馮雪不太相信,“不可能吧?”
“當然是真的,你別想得太多,把同學們想的太複雜——有些時候真沒這麼多複雜的想法。大家都是想要好好學習,都是有着團結的想法。”紀元海說道,“誰要是敢嘲笑你,我肯定不會放過,你們排球隊也不會放過,絕不會有人用這種態度來對待率領排球隊的人。”
馮雪心裡面的火氣漸漸散開了,言不由衷地說道:“那我也渾身不自在。”
“就好像我之前說過了大話,現在根本做不到一樣。”
紀元海搖搖頭,讓她不必在意。
馮雪終究是漸漸平息了怒火,僅剩下表面上還在忿忿。
又過了一天,紀元海再次率領政法系新生班籃球隊艱難擊敗了對手,險勝兩分。
這一次馮雪站在場邊和陸荷苓、其他同學們看完了全場。
當比賽哨音結束之後,政法系新生班的同學們一起歡呼起來,陸荷苓也笑着跟紀元海揮手打招呼,如同歡迎英雄。
馮雪也漸漸被觸動,終於露出了歡笑,也站在陸荷苓身邊揮手,對紀元海說道:“恭喜你勝利!也辛苦你了!”
同學們也都陸續說道:“辛苦你了班長!”
紀元海跟同學們笑着打招呼,在他的有意無意中,整個班級越發團結一心。
比賽又進行了幾天,最終紀元海率領政法系新生班取得了新生班級籃球比賽冠軍。
比賽結束的當天,籃球隊就找到紀元海,說他耐力韌性驚人,可惜身高不太夠,要不要進籃球隊當替補。
紀元海對這提議實在是很無語:進入籃球隊,耽誤學習他本來就不會同意。
還是去當別人的替補?正選他都不會去考慮。
開口拒絕了校籃球隊的邀請後,紀元海便繼續上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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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吃飯時候,馮雪眉飛色舞,還沉浸在政法系新生班取得冠軍的這場比賽裡面的場面。
“紀元海,紀元海!我看着後面二十分鐘,你是不是有點生氣了?”
“嗯,的確有點生氣。”紀元海說道,“他們圍死了我不要緊,畢竟周恆也能得分,但是試圖打我的手、手臂這種方法來不讓我出手,那就別怪我了。”
馮雪笑得很開心:“哈哈哈哈,反正那時候你就像是一頭野豬、一頭牛一樣,手裡帶着球,往前一舉胳膊,就把他們撞開……你可太壯了,紀元海!”
紀元海笑道:“我要是撞不開他們,那今天這比賽還真不好打。”
“說起來,剛纔校籃球隊問我,要不要進校隊當個替補。”
周恆在一旁不滿地說道:“班長,就你這樣的實力還打不了主力?還替補?他們瞎了眼吧?進去一個個打敗他們!”
馮雪也是點頭:“對,什麼眼神!校籃球隊有一個能做到跟你一樣的嗎?”
紀元海笑道:“我給拒絕了。”
“還是那句話,學習纔是最重要的,體育運動的根本還是爲了強身健體。”
馮雪評價道:“怎麼感覺,你之前說這句話的時候,聽上去就沒志氣;現在再說這句話,有點不一樣的感覺?”
紀元海哈哈一笑,心說:這大概就是,窮人說雞腿不好吃,會被人鄙視沒錢;富人說雞腿不好吃,不會有人認爲他撒謊,只會認爲是他有更高的境界,更加從容。
體育活動,強身健體;體育比賽,勝利爲上。
紀元海如今勝利之後再說強身健體,格調頓時就顯得不同了。
正說着話,班裡的生活委員拿着信過來,跟紀元海、馮雪、周恆、白誠志等人打招呼。順便把今天班級收到的信給他們。
紀元海收到一封劉香蘭的信;馮雪收到一封京城的信;白誠志則是收到了他老婆孩子發來的信。紀元海、馮雪看了一眼署名就收起來,白誠志則是嘆了一口氣,也收起來。
“老白,怎麼回事?家裡來信不高興?”紀元海問道。
“家裡搞試點,田地分到家。”白誠志苦着臉說道,“我爹孃跟媳婦不是太和睦啊,我家的地怕是要全靠我媳婦來種。”
“父母不下地嗎?”紀元海詫異問道。
“也下地,但是特別……磨洋工。沒試點的時候,年年大喇叭批評不積極社員都有他們,就是湊合日子過。”白誠志說道,“我這考上大學,還是全靠家裡有點傳下來的底子,悄悄變賣了一些,才寬裕了不少。”
“如今一分地,我媳婦可苦了;家裡地裡,全都得顧着。”
馮雪詫異:“讓你媳婦帶孩子來省城,躲得遠遠的不就好了?”
白誠志苦笑一聲,對這問題根本沒有回答。
紀元海心中暗想:馮雪到底是距離地氣差了一些。
你猜他們爲什麼在農村種地?是因爲熱愛勞動嗎?
每年都累死個人,要不是生活所迫,誰肯悶頭種地,腰痠背疼?
生活委員剛走不久,舍友錢泰氣喘吁吁跑進食堂來,遠遠就對紀元海招呼:“班長!你快看看去,趙有田在校門口出事了!”
紀元海頓時站起身來,讓陸荷苓、邱家璐幫忙照看一下,領着周恆、白誠志向食堂外走去。
馮雪猶豫了一下,看向陸荷苓:“我跟趙有田不熟,是不是沒必要跟着去啊?”
陸荷苓說道:“但你們是一個班級的,元海說你們班級挺團結的……”
馮雪站起身來:“我知道了,也跟着一起去看看吧。”
又對陸荷苓笑了一下:“你們倆還真不愧是兩口子,他的話你倒是還記得。”
說完之後,匆忙跟上紀元海:“等等,我也去!”
“你也去?”紀元海看了一眼馮雪,點點頭,“嗯,那就一起去。”
“錢泰,到底怎麼回事?”
“好像是這麼回事,現在門口剪男同志頭髮不是三毛錢嗎?趙有田就帶了兩毛錢出來剪頭髮。”錢泰說道,“一問價格就想走,結果那個理髮店師傅說,你也別走了,交兩毛錢,我給你剪了吧。”
“趙有田本來還挺高興,謝謝師傅願意行個方便。”
“沒想到這個師傅是個反悔的,越想越感覺虧,又是摔摔打打,又是陰陽怪氣,弄得趙有田很不舒服。”
“到最後剪完了,不給趙有田用洗頭膏,也不讓趙有田用水洗頭,就把趙有田往外趕,還說兩毛錢就是兩毛錢的價。”
“趙有田實在是受不了了,就跟他起了衝突,讓他道歉;那理髮店的就是不肯道歉。”
紀元海等人聽完之後,都是皺眉。
那理髮店的是什麼玩意兒,先捨不得兩毛錢溜走,又埋怨趙有田不出三毛錢,還這樣對人。
今天剛一起打過籃球,正是同仇敵愾的時候,周恆直接提議:“揍他!”
馮雪也興致勃勃:“是挺欠抽的!”
白誠志也是點頭:“對,就是欠揍!不過班長,咱們是不是應該讓學校或者輔導員來處置一下?”
紀元海微微搖頭說道:“這種小事,指望學校及時處理不太可能;讓輔導員過來雖然是個辦法,但是我感覺,也還是有點不及時。”
“咱們到了那裡之後再說吧。”
說話之間,一行人步履匆匆來到省大學外一個理髮店門口。
理髮店裡面,趙有田一臉的臉色漲紅,帶着滿頭滿臉的頭髮碎屑,正在跟理髮師傅和學徒工爭吵。
“這不是理髮多一毛錢少一毛錢的事情……你憑什麼這樣折騰我?”
“你給我兩毛錢,不是三毛錢,就是這樣!”
“是你答應的,兩毛錢給我理髮!”
“對,我現在給你理了,洗頭你自己回去洗吧,兩毛錢就是這樣!窮鬼還想洗頭啊?”
紀元海聽他們說的話,本來還有點不知道從那句話插手。
畢竟理髮店的振振有詞,兩毛錢就是不包括洗頭,三毛錢纔有洗頭——但從這方面來說,他好像說的還挺有道理。
不過最後一句話,暴露了他對趙有田之前的蔑視,也暴露了趙有田這樣一個老實巴交,悶頭學習的人惱火的原因,肯定是被不止一次這樣蔑稱。
紀元海也找到了切入點。
“誰在罵窮鬼?”
紀元海上前一步,開口問道,“我們省大學的學生,就在省大學的門口被人罵窮鬼?”
“周恆,白誠志、錢泰,你們給他大聲宣傳宣傳——這個理髮店,罵省大學學生是窮鬼!”
周恆三人聞言,頓時準備扯開喉嚨在門外吶喊。
理髮店師傅和學徒工頓時都慌了。
這要是喊出去,他們這理髮店會變成什麼樣子?還能夠開的下去?
“你們胡說八道什麼!不能喊,不許喊,我讓你們不許喊!”
理髮店師傅怒叫着,伸手去扯周恆。
紀元海直接伸手抓住他胳膊:“師傅,現在賠禮道歉,還得及——”
那理髮店師傅也果真是個“想一出是一出”的貨色,這時候居然還試圖張牙舞爪嚇退紀元海等幾個大學生。
紀元海見他這樣,索性也不客氣了。
大叫一聲“理髮的打人了!理髮的罵大學生都是窮鬼!”
隨後將這個理髮店師傅按在了地上。
理髮店師傅只感覺自己翻了個身,騰雲駕霧似的,砰一下砸在地上。
緊接着就聽見自己打人了。
哦,原來是我打人了……可我現在在地上躺着呢,我這叫打人了?
理髮店師傅一臉的懵,甚至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
當他看到不少省大學學生都趕過來,聽着紀元海“這理髮店辱罵大學生是窮鬼,還動手打人,幸好被他及時制服”的描述,更是一臉懵。
再看那些大學生已經開始義憤填膺,帶着怒火,有人甚至想要砸店。
理髮店師傅終於再也不敢硬了:“別,別說了!別說了!”
“我賠禮道歉!我賠禮道歉還不行嗎?”
“行,賠禮道歉就對了嘛。”紀元海伸手拉起理髮店師傅,親切地給他拍掉身上的土,“你看看你,急着動手打人,多不好?幸好我及時出手,制止了你啊。”
“來,跟我的同學道歉,賠禮。”
理髮店師傅憋紅着臉,對着趙有田微微躬身:“對不起,我錯了,你們趕緊走吧,我這裡經不起你們折騰。”
趙有田見他賠禮道歉了,氣也就基本消了。
“班長,謝謝你和同學們來幫忙,我其實心裡面就是感覺不公道,現在好多了!”
“我們走吧?”
紀元海笑了一下:“走?先不着急。”
“道歉有了,賠禮呢?還有你剛纔說我們折騰是不是?說清楚,是我們折騰還是你折騰?”
理髮店師傅很想怒吼一聲:給我滾蛋!還要什麼賠禮?
不過到底是忍了又忍——紀元海這個顛倒黑白還能動手的傢伙,他感覺實在惹不起。
“是我們折騰,我們給你們賠禮道歉,你們趕緊走,行不行?”理髮店師傅說道。
“我們走,可以。”紀元海繼續說道,“但是我的確沒看到你的賠禮在哪裡……你的賠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