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奉炎一直以爲自己是一個敗家子，而且是一個達到了某種境界的敗家子——認認真真、兢兢業業、付出大量心血和汗水來敗家。
可是聽到柳青這一次的宣言，他發現他自己根本就沒資格做一個敗家子。
——人家那纔是真的敗家！
也不知道總共要投資多少，就一個熔噴布，他就要囤五千萬的貨。
口罩又不是光一個熔噴布就可以了的，還有着別的材料。
還要大興土木蓋倉庫，還要增加員工，還要增加機器。
這哪一樁都要不小的支出。
怕是一個億都經不住他這樣花銷。
相比之下，年奉炎覺得自己簡直就是勤儉持家的典範。
心中突然有些後悔——早知道這大哥對口罩廠有如此的激情，那還降什麼價？怎麼着也得加個幾百萬的價格再賣出來啊！
——你上億的錢都賠得起了，多給我個幾百萬又怎麼了？
廠長和員工們也都給聽得傻了。
就這樣的口罩，全世界的市場也就那麼大一點，按照他所說的那個生產規模，全世界都只用他生產出來的口罩，也消化不了。
難道他要賣給外星人嗎？
不然哪裡去找市場？
廠長張了幾次嘴，最後還是把話嚥了下來。
就是要提意見，也不能在新老闆過來的第一天就當着那麼多人的面提意見，那會影響老闆的威信。
對於老闆的發言，也只能表示受到了鼓舞，看到了未來，心情很振奮，等等等等。
中午柳青沒有跟年奉炎回鵬城吃飯，而是在口罩廠吃了一頓。
這廠以前幾十個人的時候還有一個食堂，後來只有十幾個員工，食堂也沒辦了，反正中午也不上班，吃飯自己去解決。
這村裡倒也有那麼幾家飯店，
都是那種檔次最低的飯店，十塊錢就可以吃一頓飽的那種。
柳青也不是多在乎飲食的人，就讓廠長打電話叫了外賣過來，跟着廠裡的管理層一起吃個飯，一邊吃飯一邊說事。
一家十幾個人的工廠，也還是有着管理層的。
廠長馬國明之下，還有一個生產主管，一個採購主管，一個銷售主管，一個財務主管兼會計。
生產主管管的人是最多的，有十二個生產員工。
採購主管和銷售主管都是孤家寡人一個，手底下根本就沒有兵。
財務主管下面也就一個出納一個倉管員。
他們連清潔工都沒有，就是輪值打掃衛生。
這也是因爲工廠效率太低，儘可能的節省開支成本。
吃飯的時候，柳青就表示以後也得補齊。
專門的清潔工必須要有，飯堂也要弄起來，還要請上一兩個保安。
該有的就得有。
這些人聽着柳青說那些話，都有一些恍惚，好像回到了兩年前，當時在他們面前的年奉炎，也是如此說話的。
那時候的年奉炎比柳青還要認真，雖然口氣很大，但是做起事來還有周章，知道一步步的來，攤子不算鋪得很大。
當然，敗家還是敗家。
現在這個柳青，他就是一個plus版本的年奉炎，更加敗家，攤子鋪得更大，大得地球的市場都已經容不下他了。
吃過了這段時間沒活可做的苦，這些人是真心的不希望柳青把攤子鋪那麼大，到後面無以爲繼，最後大家都倒黴。
於是，也開始苦口婆心的勸說柳青，步子不要邁得那麼大，要謹慎一些，再謹慎一些。
銷售主管說起了現在一次性防病毒口罩的市場。
那個市場很小。
整個口罩市場的盤子都很小。
全國的口罩產能大概是日產兩千多萬隻的樣子，那是包括所有的口罩在內。
而華夏的口罩產能，又佔了全球口罩產能的百分之五十以上。
產能是根據需求來決定的。
也就是說全球所有的口罩市場加在一起，就那麼大點一個盤子。
醫用口罩只是其中的一部分。
他們生產的一次性防病毒口罩，又只是醫用口罩裡面的一部分。
那個市場就更小了。
而且那個市場已經固化了，留給新公司的盤子小得可憐。
他們這家口罩廠用了那麼長的時間去打通渠道，根本就打不通。
這個跟產品質量沒有多大的關係。
柳青現在要囤積可以生產十億隻一次性防病毒口罩的貨，這個產能能夠直接把這個盤子撐爆。
就算如柳青所說，有海外市場的渠道，那海外市場也吃不下這麼大的產能。
沒有可靠的渠道銷售，結果爆的不會是市場，而是他們的倉庫。
爲了工廠能夠長遠的運行下去，他們是真心實意的希望柳青不要做這種冒險的事情，儘可能的穩妥一點的做事。
對於他們的規勸，柳青很感動，然後拒絕了。
說道：“我再重申一遍，銷售的問題你們不用擔心，國內市場打不開，我有國外市場，多大的產能都能吃得下來，你們安心的生產就是了。”
“可是全球市場也就那麼大……”
銷售主管弱弱的說道。
他是負責銷售那一塊的，他怕到時候生產出來了大量的口罩，結果銷售不出去，自己會成爲背鍋的人。
明知道這話說出來老闆不會喜歡聽，他還是要說出來。
柳青笑了笑，道：
“是這樣的， 我媽是天元集團的董事長，天元集團是一家有着幾百億資產的大公司，那家公司收攬了一大批優秀的人才，有着巨大的超乎你們想象的消息渠道。我能夠接觸到的層次跟你們能接觸到的層次是不一樣的，我所瞭解到的東西，你們也不一定能夠了解。我只能告訴你們，我不可能拿那麼多錢來打水漂。別的我就不方便多說了，只能說，懂的都懂，不懂的，我說再多也沒用。”
說了半天，什麼消息都沒有透露，但好像又透露了很多東西。
“懂的都懂”這四個字，給他的這一番廢話抹上了神秘色彩，讓那些人都陷入到了沉思中。
——說得也是，一個家裡資產幾百億的富二代突然來這裡投資一家口罩廠，肯定不會是閒得無聊了來做這種事情，應該是經過了慎密思考的。
——真要閒得發慌，拿這筆錢來泡明星不更香嗎？
——難道真的是口罩的春天要來了嗎？
於是，他們覺得自己好像什麼都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