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她眼波流轉,嘴角泛起一絲淡淡地笑容,眯眼看着崔永貞,“崔阿姨不用費心找我的父母,我的父母雖然都是普通的工人,比不上整日盤算結交達官顯貴的您,但她們平凡得善良、簡單。今天這話我只說一次,我的父母沒有處心積慮想要逢迎巴結誰,他們雖然沒有您這身精緻高檔的裝扮,但絕不會以一顆粗鄙的內心去揣摩衡量他人。”
說完話,衛笙淡淡地起身,從兜裡掏出幾百塊錢,動作從容地用茶杯將錢壓在桌面,“我與崔賢都是獨立的個體,該結交什麼樣的朋友由我們自己說了算。而我也同樣去看待崔賢,在我將他當作朋友的同時並不代表他的母親有資格干預我的生活。”
說罷,衛笙轉身離去。
崔永貞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衛笙的背影,不是因爲衛笙剛剛字句看似爲父母解釋,實則反擊羞辱了她,而是因爲這女孩剛纔不溫不火地的態度着實令她有些意外。
一個正常孩子聽到這些話,該有的羞恥心或自尊心也會令她感到羞辱或憤怒,但衛笙從始至終不溫不火地態度倒是超出了她的預計。
更何況,一個孩子竟然能在如此情況下平靜地說出這些話來,反倒令她一時間不知該怎麼反應。
看着衛笙從容消失在樓梯轉角的身影,崔永貞心裡忽然升出一種後悔,這孩子不簡單哪。
隨即,她又搖了搖頭,想到衛笙在虎臺縣與第一中學的做法、以及她的家境,崔永貞立即否去了心中那剛剛升起的一絲想法。
如衛笙這樣的女孩,再不簡單又能如何,將來至多靠着年輕的身體與手腕在男人間博得一席之地,要麼就是進入普通人眼中了不得的事業單位捧着鐵飯碗,更或者是在某些私企打拼出一些成績,這在她的眼中,無異於碌碌無爲的一生。
下樓時,衛笙與正快步衝上樓來的崔賢擦肩而過,後者猛地頓住腳步,看着衛笙的背影張了張嘴,半晌卻沒有發出言語,而是轉身上了樓。
崔永貞看到兒子回來,便笑着拿起筷子,溫和嗔怪道,“這麼長時間,快,菜都上齊了。”
看着母親若無其事地優雅從容,崔賢心中閃過一絲悲涼,“媽,今後我不允許你再私自接觸我的朋友。”
“朋友?”崔永貞訝異地挑起眉梢。
十二月中下旬,塑料工廠的災難性風暴如約而至,大批的工廠因此倒閉。
衛解放與錢闖的工廠這個月又進了四臺機器,向銀行貸款四十萬元,壓了上百噸的貨物還未來得及出,便被捲入這場暴跌風暴之中。
供貨商的催款、進貨商的壓價、銀行的電話,就如雨天缺氧的魚兒,一下子全都浮出水面,密密麻麻的事情令衛解放焦頭爛額。
不光是衛解放,可以說整個行業都處於十分嚴肅的動盪期,人心惶惶寢食難安。
除了衛笙。
衛笙因爲及早做了準備,在價格暴跌前的最後一次出貨便再也沒有進購塑料,輕鬆順利地躲過了一劫,等到價格再跌段時間,她就會大批量地進購囤貨。
而在這期間,衛笙的手機工廠亦是步入了正軌。
宋曉啓用以往的人脈關係着實爲衛笙的新企業拉攏到一批對於創業有着極高熱忱的歸國華僑,這裡面有他以往的下屬,也有同行業的朋友。
在經過一段時間的摸索研製,重生國際電子公司的第一部模擬信號類直板手機面世了,並且成功地入網。
以現在的水平來說,電話至多隻能接打電話,收發短信,但這已經足夠了,這部手機的優勢在於更加獨特具有超前意識的外形。
不同於最早其的、直板塑料小靈通灰紅白拼色簡單,而是全身採用了金屬皮革仿樹脂的材質,外形漂亮新穎,針對男女不同款式,走得也是高端路線。
之所以剛開始打入高端市場,是因爲現如今的普通大衆對於手機概念相對較弱,傳呼機反倒是比較實用的通訊工具。
人們沒有成天拿着手機打電話接短信的概念,她也不想去開這第一炮。
即便手機一經推出低價銷售,走大衆市場,也無法直接性地轉變固有思維,所以衆人一致認爲,開始可以先行打入高端市場,大範圍地廣告宣傳,營造出一種富人品牌的假象。
如果營銷手段做得好,銷量也不會低。
待小靈通在普通大衆中普及一段時日,徹底轉變了固有思維再做研究也不遲。
工廠的確按照宋曉的經驗設立了七個部門,前兩天宋曉已經帶領一隊人馬在新手機還未批量生產前便趕往各地,研究各省網絡,洽談渠道合作,方便手機接下來的全國發售。
週末,衛笙做好難度卷便在家看電視,楊立春蹲在廚房地面宰殺盆子裡的鯉魚,衛解放則一根菸接一根菸地坐在沙發上想事情。
自從衛笙在前幾天的月考中取得了十分優異的成績,這幾日在家裡堂而皇之地看電視父母也不會在旁邊絮叨了。
就在衛解放又一次點燃一根香菸時,衛笙終於忍不住起身從他嘴裡將煙搶了下來,掐滅在菸灰缸裡。
衛解放先是一愣,隨即看着整支完好的香菸被女兒扔在了菸灰缸裡,頓時心疼起來。
“你爸這會都抽多少煙了,給我都快薰出眼淚兒來了。”楊立春也正對着大門的廚房裡走了出來,雙手一邊在圍巾上擦拭,一邊搖頭看着衛解放。
衛解放就嘆了口氣,雙手捂住臉仰頭靠在沙發上,彷彿是被什麼解不開的難題困擾。
楊立春也深知塑料價格暴跌給丈夫帶來了難處,但她不太懂,只知道難,卻不知道有多難。
“老衛也別鬧心了,船到橋頭自然直,有啥砍還是過不去的。”楊立春坐在沙發上給丈夫倒了杯水,除了這些話她也不知道該如何勸慰丈夫。
衛解放兩手胡亂地在臉上抹了兩下,睜開眼道,“現在市場價格越來越不穩定,一天比一天跌的厲害,進貨商開始還願意壓壓價收下貨,現在乾脆都不敢進貨了。”
說罷他拿起家裡的座機電話放在腿上,快速地撥通了錢闖家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