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海洋的家裡是做生意的,所以他本身對體系內的事情也不夠了解。
他確實不知道一個市裡的十大傑出青年,到底意味着什麼。
但是,他現在從對方的話裡,已經體會出了一些味道。
對方在自己眼裡,已經是在中海很有本事的一類人了,人脈關係都比自己強了很多,但即便他都搞不定這件事,那這件事的性質,看來還真是挺嚴重。
怎麼辦?
李海洋現在最怕的不是民警,而是學校領導。
萬一這件事傳到校領導那去,自己該怎麼辦?
萬一校領導要開除自己,自己該怎麼辦?
就在他慌亂不已、手足無措的時候,民警來了。
他們敲開李海洋家的大門,對李海洋的媽媽說,她兒子涉嫌一宗故意傷人案,現在要跟他們回去協助調查。
李海洋的媽媽一臉震驚,脫口道:“怎麼可能呢?我兒子是重點大學高材生,不但學習好,人也聽話,怎麼可能參與打架鬥毆這種事情?”
民警說:“參與沒參與,不是你說了算,也不是我說了算的,還是要先跟我們回去協助調查,如果真沒參與,我們肯定也不會爲難他。”
李海洋隔着房門聽着這些話,緊張的心臟都快跳出來了。
此時他完全不知如何是好,下意識想逃,但一想到自家住在十層,逃能逃到哪去?
藏起來?
也不現實,雖然房子確實很大,但躲得過初一也躲不過十五,如果自己不露面,怕是更任由許逸陽一張嘴胡說了。
這時候,他媽媽狐疑的敲響他的房門,開口道:“洋洋,外面有幾個警察,說要找你去協助調查,這裡面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李海洋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打開房門,有些不太自然的對媽媽說:“好像是有點誤會,我跟他們去了解一下吧。”
他媽媽急忙說:“要不給你爸打個電話,讓他趕緊回來吧,蘇城離這也沒多遠。”
“不用了媽!”李海洋脫口道:“不是什麼大事,我一會就回來了,你千萬別給我爸打電話。”
看着兒子近乎哀求的眼神,李海洋的媽媽微微有些心軟,隨後,她急忙道:“那媽跟你一起去。”
母子二人一起來到客廳的時候,民警開口詢問:“你就是李海洋?”
“嗯,我就是……”
“今天晚上在中海外校門口有一起故意傷人案,需要你跟我們回去協助調查。”
“好……”
李海洋的媽媽急忙道:“我跟你們一起去!”
“對不起女士。”民警說:“你兒子現在是嫌疑人,我們要依法對他進行問詢,你作爲家屬,不得干擾,在問詢結束之前,也不得與他見面。”
李海洋的媽媽說:“那我在你們派出所門口等着總可以吧?”
民警道:“這是你的自由,不過我們不能讓你坐我們的車。”
“那我自己開車。”
……
來到派出所,李海洋緊張的像個闖了禍的孩子。
還沒進審訊室,他就看見了電視臺的記者,當他雙眼掃到攝像機鏡頭的那一刻,他立刻就慌了神。
他不明白,這麼點事情,爲什麼會把電視臺的記者引過來?難道這點破事還會上電視不成?
隨後,他立刻被帶到了審訊室。
剛坐下,負責審訊的民警問了他個人信息之後,便直入正題道:“今晚十點半左右,劉戰等四名嫌疑人,在校門口圍堵一名中海外學生的案件,你知道嗎?”
李海洋忙的搖頭道:“我不知道……”
民警冷聲道:“劉戰已經跟我們供述清楚了,是你給了他一萬塊錢,又額外允諾一萬塊錢,請他帶人把當事人暴打一頓,劉戰還說,你點明要求廢掉當事人一條胳膊,他的口供已經簽字蓋手印了,你還想否認?知不知道什麼叫抗拒從嚴?”
李海洋嚇的一個激靈,急忙道:“警察叔叔,據我所知,許逸陽可沒受到任何傷害啊!”
民警冷冷道:“你應該慶幸他沒受傷,如果他真的受了嚴重的傷害,你作爲主犯,是要負刑事責任的!”
幾番普法,李海洋才意識到,原來即便許逸陽沒受任何傷害,自己也已經觸犯了法律。
眼看已經上升到違法犯罪的高度,李海洋情緒立刻有些崩潰,一邊擦着控制不住流出的眼淚,一邊哽咽着說:“警察叔叔,這事也不能全怪我,那個許逸陽至少要負一半的責任!”
民警點點頭:“你得先把事情的前因後果都說清楚,我們才能判斷他是不是需要負責任。”
李海洋無比委屈的說道:“警察叔叔,你們可要爲我做主啊,這個許逸陽,我跟他無冤無仇,可他好幾次故意找我麻煩。”
“他找你什麼麻煩了?”
“我追他們班一個女生,又不是他女朋友,結果他屢次三番搗亂,我想請女孩子吃飯,他就把對方叫走,然後讓對方直接打車回家……”
民警皺了皺眉,道:“人家女孩子根本就不想跟你吃飯吧?不然的話,許逸陽讓她回家她就回家?”
“我……”
李海洋腦子都快短路了,只是下意識的訴說起了自己的委屈,說完才發現好像不太對勁。
於是急忙又道:“這還只是小事兒,更過分的是,我送人家的花,他轉手就讓保潔阿姨拿去賣錢了,你說,這是不是太過分了?”
民警面無表情的說:“許逸陽跟我們說過這件事,嚴格意義上來說,花是你送給那個女生的,這時候,花和你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是那個女生把花轉送給了許逸陽,許逸陽才又轉送給保潔,難道你送給別人的東西,別人還無權處置了?”
“你……”李海洋本來心裡就委屈至極,聽到這話,自尊心都遭受了巨大的打擊,他脫口道:“花是我送給顧思佳的,顧思佳就有責任,也有義務好好照顧、好好保管,而不是交給許逸陽、讓他把花轉送給一個四五十歲的老阿姨!”
民警根本沒把他的惱羞成怒當回事,而是淡淡問道:“這就是你花錢僱人圍堵許逸陽,意圖對他進行重傷害的原因?”
“當然不是!”李海洋憤怒的說:“不全是!”
說着,又咬牙道:“他還當着全校一萬多人的面坑了我一把!我參加學校跨年晚會的時候報了一個唱歌的節目,這個混蛋竟然換掉了我的伴奏帶!”
“換伴奏帶?”民警皺了皺眉,問:“什麼意思?你要唱的是歌曲甲,他把伴奏換成了歌曲乙?”
“比這過分多了!”
李海洋握緊拳頭,咬牙切齒的說:“我爲這場晚會準備了一兩個月,專門請了音樂學院民族唱法專業的學生,幫我錄了一版伴奏。”
“結果他個王八蛋聽說了之後,也花錢找一個女學生錄了一盤帶子,然後在演出的時候換掉了我的帶子!”
“晚會輪到我唱歌的時候,本來放的該是男聲伴奏,結果放成了女聲伴奏,害得我被全校師生嘲笑假唱!還說我是史上最牛假唱!”
“全校一萬多人笑話我啊!我當時在臺上,完全不知所措、根本下不來臺,你知道這對我的傷害有多深嗎!”
說到這裡,李海洋腦海中立刻回想起跨年夜,自己站在臺上茫然無措的全過程。
這段記憶,一直是他內心深處的一塊傷疤,每次揭開,氣得渾身發抖。
現在的李海洋,已經有些歇斯底里。
他忽然一拍桌子,質問那個民警:“你說!他這種行爲是不是很過分?難道他這麼坑害我,就不犯法嗎?!”
民警搖頭道:“這算是惡作劇的範疇,不算犯法,如果你有證據,最多也就是報給校領導,讓校領導處理,跟法律不沾邊。”
說着,民警納悶的問:“等會,我有個疑問啊,你唱歌就唱歌,幹嘛要提前找人錄好,然後假唱?學校演出而已,這還值當作弊嗎?”
“我……”李海洋一下子啞口無言。
不過既然已經到這份上,他也就顧不得臉面了,脫口道:“警察叔叔,我假唱那是我的事,跟他許逸陽有什麼關係?他憑什麼換了我的伴奏帶、讓我在一萬多人面前出醜丟臉?既然他惹我在先,我還不能教訓教訓他了?”
民警訓斥道:“不要把違法犯罪和惡作劇混爲一談!”
李海洋脫口問他:“不能混爲一談?那你怎麼不看這兩件事的實際傷害呢?”
說着,李海洋又問:“許逸陽嚴重打擊了我的自尊心,不瞞你說我這半個月一直都有心理陰影,可他呢?他今天受傷了嗎?沒有啊!他不僅沒受半點傷,還反過來把我找的那四個人打了一頓,怎麼看都是他最佔便宜啊!”
民警揉了揉太陽穴,問他:“你大學怎麼考上的?這麼簡單的法律常識你沒有?”
李海洋既憤怒又委屈,眼巴巴的說:“法律不外乎人情啊,法律也要講道理是不是?我們從實際結果來看,他許逸陽連根毛都沒損失,就算你們不追究他,也不應該追究我吧?我是受害者啊!”
民警早就意識到自己跟他不在一個次元,在問清楚前因後果之後,淡淡道:“行了,大概情況我都已經知道了,現在正式通知你,你涉嫌教唆指使他人結夥毆打、傷害受害人,以主犯論處,暫將被處以十五日行政拘留。”
李海洋目瞪口呆,頓時青筋暴起,怒斥道:“拘留我十五天?那許逸陽是什麼處理結果?”
民警淡淡道:“受害人正在做筆錄,做完就可以回去了。”
李海洋又問:“那他那些打人的同學呢?”
民警說:“他們都屬於見義勇爲,畢竟你找的那幫人持有武器,對受害人的生命有很大威脅。”
李海洋氣的渾身發抖:“你簡直是在放屁!一根鋼管而已,對他的生命能有什麼威脅?我看你們就是故意偏袒許逸陽!你們要是不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和處理方案,我把你們全部告上法庭!”
民警冷冷道:“就算上了法院,在法官面前,他們也屬於見義勇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