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青書不願惹王揚過分傷心,又怕說出自己幾次三番與雲天門爲難的經歷惹出他的擔心與責備,只挑這數百年來幾件無關緊要的事情說起,他卻不知道王揚早已知曉,只是怕兩人又在這個話題上發生爭吵,故而暫時壓下。
傅青書說起自己是怎麼發現雪山當中的冰窟,發現裡面形成的千`年`玄`冰,能夠保存屍身不朽;講起自己怎麼踏遍修真大陸尋找續接斷臂和能夠起死回生的靈丹妙藥,續接斷臂的草藥終於被他找到,可那起死回生的丹藥始終太過渺小,終究未能找到。
而他在尋找靈藥與他師兄的轉世的過程中也碰上諸多奇遇,是造成他如今修爲進步得如此神速的願意之一。王揚聽了他的講述好生替他高興,可又想起他爲自己四處奔波勞累,遇到了多少風`波磨難,耗費了多少心血`精力,孤孤單單地度過了三百餘年,想來這些日子過得必定十分不是滋味,一陣濃濃的心酸自責頓時涌上心頭,鼻子一酸,幾乎淚下。
因爲不願被青書看到,也惹起他的傷感,趕忙垂下頭眨眨眼睛,將淚水逼回眼眶,方纔擡起頭來對着傅青書笑笑道:“現在好了,一切都已經過去了,青書你不必再擔心,我也向你發誓,永遠都不會再自作主張離開你了。”
傅青書見他眼圈兒有些發紅,聲音也顯得傷感,知道他是替自己難過,而他自己回想往事,心中也是略感悽然,只是他師兄如今已經回來了,以往的心酸苦痛俱都煙消雲散,而他所作的一切努力,付出的一切辛苦也都是值得的,是不必再有什麼傷心難過的了。
因此執住王揚的手道:“只要師兄答應我別再離開我,我就沒什麼好擔心、傷心的了。”
王揚回握住他的手朝他鄭重點頭道:“我答應你。”
話音落下,不知道又被哪些往事觸動了心絃,鼻子一酸,淚水又充盈在眼眶當中幾乎落下,他怕傅青書看見,急忙轉過頭去。
傅青書忙道:“師兄你怎麼了?”
王揚忙道:“沒什麼,只是被風迷了眼睛。”
傅青書聽了不再追問,只是伸出手來捧住他的面頰輕輕轉過臉來,王揚見躲不過他,只是含淚對他笑了笑以示自己沒事,然而眼睛剛一眨,淚珠在下眼瞼的睫毛上再也掛不住,如斷了線似地滾落下來,打落在傅青書的手背上。
“別哭。”傅青書眼中露出不忍之色,一面拿衣袖替他輕輕拭去眼角的淚水,一面柔聲安慰道。
王揚自嘲地笑了笑道:“被你看見,怪丟人的。”
傅青書笑着對他搖搖頭。
阿黃與小白在一旁見他倆哭哭笑笑的模樣雖然在外人看來顯得古怪,可他們卻知道這兩人之間經歷了數百年的分合聚散,其中的辛酸苦痛也只有他們自己知道了。傅青書雖然只是輕描淡寫地說起他的遭遇,可試問他與小白未必有這個膽子、能耐與毅力去上天入地地尋找一個人。
阿黃與小白雖然愛胡鬧,此時想來,不免也覺得有些自慚形穢,那點被傅青書一個人將王揚獨佔去的不甘心與不服氣的心思也消散了,兩人互相瞧了瞧,阿黃拉拉小白趁着王揚與傅青書不注意間悄悄地溜走了。
傅青書雖然察覺他們的離開,但並未放在心上,樂得跟王揚兩人安靜地獨處一會兒,兩人手牽着手,肩靠着肩,或是擡首遠眺,或是回首凝視,含情脈脈,互訴衷腸。此時此刻,彼此眼中唯有對方,將所有的人事物暫時都隔絕身外,天地清幽,遺世獨立。
王揚從入定中醒來,靈力在體內運行了幾個大周天以後,慢慢地就將那些渙散的靈氣聚攏起來,加以鞏固,化歸己用。因爲傅青書將他的軀殼保存完好,雖然隔了數百年靈氣並沒有多少揮散,大體還是原來的修爲。只是身體虛弱,還得耗費一段時日加以修煉調養,方能恢復到以前的修爲。
扳指裡的日子雖然安靜,可他知道外面的修真界並不安寧。傅青書之前向他提起過,他當初只誤殺了譚清一人,並未傷石海生與張小小分毫,後來李重元似乎得到消息,一人闖入幻境中,當時傅青書急於救轉被他誤殺的譚清,沒有心思應敵,便用法術將冰窟隱去,又將幻境入口提前關閉。逼得李重元不得不放棄尋找譚清而帶着雲天門的弟子離開。
傅青書沒有和李重元正面起衝突,這讓王揚鬆了一口氣,不然他兩人修爲相差懸殊,最終還是李重元吃虧。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此時的石海生大約已經因爲譚清之死而被李重元廢掉根骨逐出了雲天門。
他雖然日後會苦盡甘來,可王揚仍是不忍心看他孤苦無依,流落街頭,受盡欺凌,再者如今原著當中的劇情改變許多,就連主要角色都變了樣,未必事事都會由着原著中的套路發展下去。
王揚本着能幫一把是一把的念頭有心想搭救他好化解他與李重元之間的恩怨,再者御靈宗也將會死灰復燃。雖然青書不喜歡他提起雲天門與李重元的名字,可他還是打算跟他再好好談談,去去彼此的心結。
他剛走出洞口打算去尋傅青書,卻發現對方正閉着眼坐在洞口的過道上,察覺到有人出現倏地一下便睜開雙目,見果然是他師兄出來了,那張清冷的臉上即刻洋溢起笑容來。
王揚不解道:“青書你幹嘛坐在地上?難不成出了什麼事?”
傅青書搖搖頭站起身道:“我放心不下師兄,在洞外給師兄護法。”
王揚道:“這四周都很安全,其實你不必如此。”
傅青書仍是搖頭道:“其實我就是不想離開師兄一步。”
王揚笑了一笑道:“那你幹嘛不進來?”
傅青書道:“我也不想打擾師兄修煉。”
王揚暗笑起來,只覺得他現在說話怎麼變得呆呆傻傻了,跟上回在冰洞裡的霸道模樣可是判若兩人,他一會兒是溫溫柔柔,極好說話,一會兒是強硬霸道,不肯退讓一步,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他這兩種極端的變化。
王揚忽然想起一事,便問他道:“青書,這些年來好像沒聽你喊過我的名字,從來只喊我師兄。”
傅青書有些拿不定王揚的想法,遲疑道:“師兄是喜歡我喊你名字嗎?”
王揚搖頭道:“我只是奇怪而已,是上次阿黃和小白喊我的名字時突然想到的。”
傅青書慢慢道:“我只是覺得身爲師弟,不該隨便亂喊師兄的名諱,再者我喊師兄也喊習慣了,估計要改口一時半會兒也改不了了。”
原來如此,王揚雖然對於傅青書從不喊自己名字的理由有點想笑,但又覺得十分可愛,他其實並不在意對方喊他什麼,便道:“青書,隨你喜歡就好了,不管是喊我以前的還是現在的名字或者喊我師兄,我都不會在意的。”
“嗯。”傅青書乖乖地點點頭,上前抱住了王揚。
過了一會兒,王揚忽然正色道:“青書我有話想跟你說。”
傅青書見他師兄忽地收斂了笑容,變得嚴肅起來,猜到他想跟自己所談的必定是什麼要緊的話,說不定……就跟李重元有關,他雖然不願意對方將心神浪費在除他以外的人身上,但是也知道硬要他師兄割捨下李重元也是不行的,暗暗地嘆了口氣,終究還是點了一點頭。
兩人走回王揚所住的石洞,在石牀上盤腿相對而坐,王揚便將自己內心的擔憂一五一十地對他說了。原著當中講到作死鬼譚清陷入試煉幻境當中的沼澤中而死,後來屍首被別有用心的人挖出,祭煉成了傀儡,用來襲`擊了李重元,李重元因此而死。這一切都是御靈宗的陰謀。
雖然現實中,譚清不是因爲跌入沼澤而死,而是被傅青書所殺,但是王揚依舊問道:“青書,你先前將他的屍首怎麼處置了?”
傅青書如實回答道:“埋在雪山腳下的河邊空地上。”
王揚便道:“帶我去看看。”
傅青書皺眉道:“師兄你是擔心……”
王揚朝他點點頭。
傅青書並不多言,也是一點頭,便拉起他的手兩人即刻出了山洞,傅青書因是元嬰後期的修爲,早不必藉着飛劍飛行,將王揚一摟住兩人便騰空而去,瞬息之間便已在大河邊落下。傅青書將他帶到埋葬譚清的地方,只見唯有這麼一處沒有被大雪掩蓋封凍,露出黑色的土壤,長着些耐寒的小花小草,倒也清新可愛。
只見上面隆`起一個黑色的土堆,墳前豎着一塊石碑,上面卻沒有刻字,想來青書原也不知道他的轉世叫什麼名字。王揚收斂情緒,走上前去仔細查看有無動過墳墓的痕跡。但看了看,也看不出有動過的痕跡,便道是自己多心了,既然屍首已經被埋,那麼原著當中的這段劇情也會做相應的改動了吧。
就在此時,傅青書忽然沉聲道:“師兄,這墳或許被人動過了。”
王揚見他蹲下`身手指在石碑底部摸索着,便忙問他是怎麼知曉的,傅青書指着石碑底部這一道淺淺的劃痕告訴他,他當初是想給墓碑刻上字的,但是因爲不清楚對方的名姓,只好作罷。這道劃痕是他無意間留下的,當初埋下墓碑時他記得清楚這道劃痕是被土給掩蓋的,而今它卻顯露了出來,說不定真得有人動過墳墓。
“師兄,挖嗎?”傅青書徵求王揚的意見。
王揚點頭,也不用他動手,傅青書便用法術拔起石碑,挖開土堆,很快便露出一副棺木來,顏色尚新,一看便知道葬下不久。然而釘在棺材蓋上的銅釘卻不翼而飛,顯然是曾經被人打開過。
傅青書與王揚互視一眼,只見傅青書手一揚,沉重的棺材蓋便被一道無形的力量一推,接着猛地在半空中翻轉幾下碰得落到了地面上,王揚與傅青書定睛朝裡一看,果然裡面空蕩蕩地,哪裡有屍首的影子。
真得不見了!王揚眼露驚疑之色,轉頭看向傅青書,剛待開口,傅青書皺起眉頭,泛出思索之色,忽然臉色一沉,冷冷道:“有內鬼!”
內鬼?什麼內鬼?誰是內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