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斯顯然沒想到他還需要上學,聽到段楚的建議,先是愣了一下,隨即露出躍躍欲試的神情。
段楚一看就知道,藍斯這是樂意的,不由更加期待兩人的下次見面。掛完通訊後,他就走出樓聖殿的寢殿,到了鬱盛澤所在的偏殿內。
殿門沒關,段楚一下就看到了和鬱盛澤面對面坐着的鬱洪馳,腳步一頓,想着自己沒什麼事,轉身就打算離開。
“小楚!”鬱盛澤低沉的聲音從背後傳來,緊接着腳步聲快速接近,段楚剛一回頭,就被鬱盛澤攬住了肩膀。
“和藍斯談完話了?”鬱盛澤揚起眉。
段楚點了點頭,又向鬱洪馳打完招呼纔回答:“嗯,藍斯到澤美剛好是慶典日,當天就去檢測精神力適配度了。不過匹配度雖然很高,可是藍斯打算匹配一個完全契合的,澤美那邊登記在冊的沒有,所以他可能會來帝摩斯。我讓他到時候做我學弟。”
“澤美的萊特帝王能同意?”鬱盛澤擰起眉,一手拉着段楚坐回座位上。別說藍斯·維德是個王子,就算是尋常契者,帝國也都是不可能允許契者外流的,恐怕段楚要失望了。至於藍斯前來帝摩斯學習,星際聯盟有不少交換生,在邦交星球中也屬正常。
“藍斯應該會去說服他的吧?”段楚沒有把握的回答。
鬱盛澤想了想,沉穩的分析:“藍斯雖然打算找一個完美契合度的,不過萊特陛下應該不會輕易放棄,就算允許他來帝摩斯進行匹配,應該也會派一些和藍斯匹配度足夠的優秀戰士跟隨。”
段楚一聽,頓時想起每次戎成蔭外出時,身後跟着的那一串戰士,嘴角揚起一抹淺笑。那位澤美帝王真的那麼安排,也沒什麼。不過這樣一來,藍斯恐怕更懶得出門,整天就躲在契者學院了。
對面,鬱洪馳看着弟弟和他的契者一問一答,他這麼大個杵着就像沒看見一樣,而這樣的情況似乎從伊維薩那次訂婚宴就有了苗頭。他這個做兄長的,也不知道是高興弟弟總算有了契合的伴侶,還是哀嘆自己過低的存在感。
“盛澤說的不錯,而且藍斯是一定會來帝摩斯的,甚至其他有邦交的聯盟帝國都會一一造訪。”鬱洪馳微笑着插話,將段楚和鬱盛澤注意力引來後,詳細的解釋:
“藍斯·維德的適配度很高的話,那一定有不少權貴子弟與他匹配。這樣無論選擇哪一個,他都可能得罪其他的家族;而如果遲遲不做決定,就會被其他人疑心拉攏其他勢力。而藍斯·維德當機立斷的表示了只選擇完美契合度的戰士,這些問題就完全不存在了。”
鬱洪馳看弟弟和段楚都露出瞭然的神情,笑了笑起身:“所以,藍斯·維德爲防止萊特帝王爲他大肆選擇追隨者的話,一定會盡快離開澤美。你們還是把這個消息提前通知父王,以便做好交涉和接待的準備。”
鬱洪馳說完,又看向鬱盛澤:“盛澤,我和你說的事情,你再考慮考慮。”
段楚正爲藍斯的小心謹慎、步步爲營而嘆息,聽到鬱洪馳的話一愣,隨即敏銳的發現了身邊鬱盛澤變得低沉的心情。他詫異的看向鬱洪馳,只看到了大皇子從容卻又十分迅速的側影,他已經擡腳走向門口了。
“好了,我先回去了。”
段楚疑惑的眨了下眼,側頭看向面容冷峻的鬱盛澤,猶豫着要不要開口詢問。
鬱盛澤目光一沉,收攏手臂,將段楚圈在懷裡,嘆了口氣解釋:“大哥是來告訴我,段志修已經彌留,就這兩天了,希望我帶你去一趟醫院。”
段楚抿起脣,他還真不知道這件事。雖然和段家斷絕了關係,可段志修畢竟是原主的生父,如果他連段志修死亡都不出現,不用想也知道會被有心人作爲攻殲的藉口,甚至連累公衆人物的鬱盛澤。
楚華之前會提醒他也是因爲此,只不過段家一直沒有知會他,所以在和段華聯繫以後,段楚只讓奧利爾送去了元錦堂採購的各種恢復藥劑,自己沒有過去。
“今天已經晚了,我們明天去醫院看一看吧。”段楚輕聲的提議。他不喜段家,不過只是面子功夫,對他來說不算什麼。
“如果不高興,就不用去。”鬱盛澤目不轉睛的盯着段楚,試圖從他臉上找到勉爲其難的神色。
段楚搖了搖頭,頭靠在鬱盛澤肩膀輕笑:“不會,而且段家這麼久以來都沒有通知,想來這一趟不會有麻煩。”
段家已經徹底放棄了段文宇這一房,現在段家似乎是段文昌說了算。段楚雖然和段文昌接觸的少,不過對方是個十分理智的人。他對段家的冷漠和疏離都擺在了明面上,段文昌自然不會同意二房的繼續糾纏,以免徹底交惡。
鬱盛澤緩下神情,伸手摟緊段楚。他不知道段楚怎麼得出這樣的結論,不過對他來說都無所謂。只要段楚沒有勉強,無論段家有任何的打算和激化,他都能保證段楚不受困擾。
兩人說定以後,段楚就聯繫了段華。確定了段志修的病房後,第二天就和鬱盛澤乘坐奧利爾駕駛的飛行器去了帝摩斯皇家醫院。
段志修的病房在獨棟三樓的貴賓房,段楚和鬱盛澤到的時候,包括匡藝和段文昌在內的段家人幾乎都到了,應該都是段華通知的結果。奇怪的是,段志修寄予厚望的兒子段亞彥卻不在。
“九殿下!小七你來了!”匡藝和段文昌等人紛紛行禮。
段文宇看了眼走在鬱盛澤身邊的長孫,心裡又酸又澀、悔恨不已。這個他曾經視爲棄子的長孫,在帝摩斯的威望甚至超過了八級戰士的弟弟,就連皇家和元老會都對他另眼相看。如果當初他肯稍微上心一點,又怎麼會落到現在這個地步。
瓊生怕丈夫說出什麼不該說的,連忙半扶住他,對着段楚急急忙忙的開口:“小楚,你先去看看你父親吧,他已經,快不行了!”
說完,瓊心中大慟。她的二子一女,都先她一步離世了。現在二房老的老、小的小,曾經是天子驕子的段亞彥也變得自暴自棄,竟然因爲段雅青的死訊而精神力暴動,到如今,他們只能徹底依附三房了。想到這,瓊竟然忍不住的落下淚來。
段楚目光一沉,看了眼段文昌和匡藝。
“二嫂!”段文昌低聲的提醒,看了眼身後,他的幾個侄子侄媳上前一步扶住瓊。
段楚鬆了口氣,雖然不知道段文昌怎麼會從伊維薩趕來,不過對他應該不是壞事。
“我先進去。”段楚側頭看向鬱盛澤。
“走吧,我們一起。”鬱盛澤攬住他的肩膀,對着段文昌點了點頭。雖然鬱盛澤因爲軍功積累不足還不能晉級大元帥,可是同屬八級戰士,加上鬱盛澤皇子的身份,這樣行事也不算託大。
段文昌甚至鬆了口氣,九皇子和段楚的感情越好,對段家是件好事。即使段楚和段家斷絕了關係,可是有血緣關係就是事實,而段志修的病危就是一個提醒。他不指望利用段楚的身份獲得多大的利益,只要能讓那些在父親段祺耀死亡後落井下石的人有所收斂,讓段家得到一點緩衝就可以。
一行人進入病房內,段楚一眼就看到了病牀上奄奄一息的段志修,不知道爲什麼,看着段志修死寂的樣子,心裡竟然泛起一股悲憤,嘴脣緊抿,臉色也白了幾分。
“小楚!”鬱盛澤臉色一變。他之前不願意段楚接觸段家,也是擔心這具身體或許會存有殘留的意識。
段楚回頭,眼神變得清明。
“我沒事。”段楚輕嘆了口氣。
他清楚的知道,這具身體的所有意識早就消散了,會有剛纔的反應,不過是他在進入這具身體後,曾經一遍遍的瀏覽過原主記憶,感同身受下,自然會有類似於原主的感情。否則在面對楚華時,又怎麼會從最初的無法諒解到後來的自然親近。
鬱盛澤眉頭緊鎖,一隻手緊緊的握住他。
段文宇和瓊都看到了這一幕,又看了眼不自覺痙攣着的兒子,心裡的悔恨差點將他們淹沒。
“小七,小七……”病牀上,原本段志修竟然睜開了眼,奮力的擡手。
“快,快喊醫師!”瓊大叫了起來,病房內頓時一片慌亂。
“小七,去看看你父親吧!”段文宇低聲的請求。
段楚沒有拒絕的走上前,“楚,佳,楚佳……”段志修斷斷續續的叫喊着,段楚這才發現,段志修的目光根本沒有焦距,雙手胡亂揮舞着,胸口更是劇烈的起伏,垂死掙扎着不知道想說什麼。
段楚嘴脣動了動,卻一句話也沒有說出來。他一點也不想喊父親這個稱呼,哪怕段志修瀕臨死亡。他的父親,只能是地球寧家的寧輝容,他的家人,在遙遠的地球。而不是眼前這個又要愛情、又不捨得實力、毀了楚佳和原主一生的男人。而能喊段志修父親的人,現在也只有一個段亞彥了。
“是我,是我錯了,你原諒我吧,你讓小七原諒……”段志修的目光一下就對準了眼前的段楚,像是受到了極大驚嚇似的瞪圓了眼大叫:“小七,小七我看到你媽了,不,不是我害死你的,不是……”
鬱盛澤見狀,第一時間抱住段楚後退,另一隻手扣住他的頭靠在他的懷裡。
果然,段志修的聲音拔高到了極點,連帶着上半身都擡起,又重重的倒在了牀上,再也沒有聲息。
“志修!”瓊尖叫出聲,段文宇急忙的上前檢查,段志修的腦電波已經完全停止了。
已經是最快速度趕到的醫師檢查完畢後,宣佈了段志修的死亡。
段楚聽着耳邊瓊的失聲痛哭,從鬱盛澤懷中擡起頭。
“我們走吧!”鬱盛澤低聲的建議,不等段楚說話,直接摟住他退出了病房。
段文昌看了眼沉浸在哀痛中的兄嫂,對着段華擡了擡頭,又看向門口。段華會意的走出病房,看到了並肩而行的鬱盛澤和段楚。
“九殿下,小七!”段華喊了一聲。
段楚停下腳步,回頭看向段華:“四哥!”
段華仔細的看了眼段楚,見他眼底一片寧靜,冰冷的眼眸沒有流露任何的異樣,只是沉聲的說:“三叔的葬禮你來參加吧,之後祖父會帶二祖父他們前往伊維薩,留在帝摩斯的,就只有我們幾個沒有畢業的堂兄弟了。”
段楚目光一閃,點了點頭:“我會到的。”
段華知道段楚猜到了他們的用意,感激的衝他點了點頭:“謝謝。”
說完,轉身就離開了。
鬱盛澤皺起眉:“只剩下他們的話,是不是需要你照顧?”
段楚眼裡閃過笑意,沒有直接回答,反手拉着他登上飛行器的機艙後,才輕聲的回答:“這對我們都好。而且不需要我照顧,只是在段志修葬禮上出面就可以了。”
段文宇一房現在就是個活靶子,離開帝摩斯只剩下小一輩的話,既可以保證段家在帝摩斯的人脈和根基還在,也可以爲段文昌爭取足夠的時間。而段楚所求也不多,只要段家沒有成爲負擔即可。
鬱盛澤放下心來,只要段楚不覺得爲難就好。
三天後,段楚就像他承諾的出現在了段志修的葬禮上,之後兩天,段文昌帶着母親匡藝、段文宇夫婦等人離開帝摩斯,只留下了四房中尚未畢業的第四代,除了段亞彥。他被段文宇和瓊帶去了伊維薩。
段楚沒有親自送行,而原本定於在澤美出發前來帝摩斯的藍斯·維德,意外的改變了航程。
“你要每個星球都轉一遍?”段楚驚訝的問:“那一個星曆年都未必夠吧?”
段楚難以掩飾心中的笑意,萊特帝王顯然對藍斯擔心極了,既然澤美沒有匹配的,就先從附屬星球開始挨個契者公會找,然後再是邦交星球。這樣算起來,藍斯怕是要被轉暈了。
藍斯臉上是不變的笑容,眉眼間還帶着幾分輕快:“沒辦法,不然父王就要我帶上他選定的二三十名追隨者過來帝摩斯,現在只需要陪同着做一次星際旅行,已經很不錯了。”
段楚彎起眉眼,不過還是提醒了句:“再過半年左右我就要舉辦婚禮,你可記得一定要來參加啊!我可是讓地球上來的人帶了好多茶食配方,你要是不過來,就沒你份了。”
藍斯哈哈大笑了起來,神采飛揚的回答:“放心吧,一定來得及!再過兩三個月,路易莎王后就要生產,我到時候我就用這個理由提前趕來帝摩斯!”
段楚笑笑的點頭,很快就掛斷了電話,卻沒想到,和藍斯的這次通話過後,再次得到消息,竟然是兩個月後他乘坐的軍艦在卡那星域爆炸的噩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