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院子裡的情況他都知道,他也知道齊氏要去哪兒,可就是忍不住又問了一遍。在屋子裡聽到這些話的時候,安正偉已經傻了,他根本不敢相信。所以在安正華問他外面發生了什麼事情的時候,安正偉呆呆地回了一句,“媽媽要走了。”安正華這才哭着跑了出來。
齊氏咬了咬嘴脣,狠心地說道:“偉子,媽媽對不起你們,媽媽要去照顧妹妹,不能繼續照顧你們了。”
安正偉臉色一白,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齊氏的意思很明顯,就是要安曉星,不要他們。
安正華卻聽不懂齊氏的話,只是埋着腦袋大聲哭着說:“那華子也跟媽媽一起去照顧妹妹,媽媽不要丟下華子和哥哥。”
齊氏眼睛一紅,眼淚掉了下來,她摸着安正華的腦袋,再也說不出狠心的話來,自然更捨不得把孩子推開。
陳青皺了皺眉,知道再這麼下去他們就走不了了,於是對身邊的人使了個眼神,兩個壯漢瞭然地走過去,毫不留情地把安正華從齊氏的懷裡拉了過去。
一瞬間,安正華哭得更大聲了,聲嘶力竭地哭喊着,伸着胳膊要往齊氏的懷裡撲,可無奈還是被兩個人越拉越遠,最後只能越哭越大聲,拼命地叫着“媽媽”。
齊氏哪裡捨得,連忙跟上一步想拉住安正華的手,結果卻被陳青半路上攔了下來。陳青抿着脣衝她搖搖頭,順勢拉着齊氏的手把人拉到了身邊,強硬地帶着她轉過身不去看兩個孩子,低聲說:“我們走。”這一次,不由分說地就走了出去,有幾個壯漢開道,門口自然是沒人攔着。
等陳青帶着齊氏離開,兩個壯漢才放開安正華。安正華正想衝出門去追齊氏,卻被劉氏一把拉了過去緊緊地抱在了懷裡。劉氏早在安正華被壯漢拉住的時候就衝了過來,怕寶貝孫子被傷着,劉氏老胳膊老腿地對兩個壯漢又打又踢,可惜無濟於事。好不容易得了空擋,連忙就把小寶貝摟了過來,結果安正華壓根不理她,還是哭喊着要出門去找媽媽。
劉氏又急又氣又心疼,心裡一酸,也哭了起來,緊緊地抱着安正華坐到地上,又去拉安正偉的手。安正華的嗓子都哭啞了,卻還是伸着手往門口的方向抓着。安正偉呢,目光呆滯地看着齊氏離開的方向,一言不發。
安新海直到人走了纔敢罵罵咧咧地說幾句髒話,可惜人都走了,他耍狠也沒人捧場,最後只能悻悻地住了口,在石凳子上坐了下來,在那兒唉聲嘆氣。
罪魁禍首走了,安新平嘆了口氣,面對着這麼一個爛攤子無言了片刻。一時間,誰都沒有說話,包括那些還沒散去的圍觀的鄰里鄰居。安家的人緣實在是差,這個時候,門口圍了那麼多人,卻連個安慰的人都沒有。
安新平捏了捏眉心,看了看臉色鐵青的老爺子和安新海,又看了看抱着兩個孩子哭天搶地的劉氏,搖搖頭先轉身往門口走了兩步,打量了一圈,安新平看着幾個面善的大嬸說:“各位回吧,這兒……也沒什麼好看的了。”
衆人對安新平的印象還是不錯的,有些年長的長輩甚至是看着安新平長大的,此刻看他開口,就知道這個厚道的安家長子又要收拾這攤子了,這才陸續寬慰了幾句然後三三兩兩地離開了。
安新平面對着一瞬間變得冷清的大門,從心裡涌上了一股深深的無力感,他突然覺得有點委屈。劉氏之前的不公平對待都沒能讓他產生這樣的感覺,可現在,在他要顧忌着父母替安新海收拾殘局的時候,安新平開始覺得這一切來得真的是不公平。即使眼下,他不得不面對着殘局,但已經發芽的心思終究是攔不住了。
他緩緩轉身,面對亂糟糟的院子,看了一圈先鎖定了安正偉,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輕聲說:“偉子,帶華子進去休息吧。”安正華原本是一直在嗚嗚哭着的,但是被劉氏緊緊地抱在懷裡哭喊了一陣子已經累了,此刻哭花了一張小臉被劉氏抱在懷裡,想動都動不了。聽到安新平的話之後,安正華立刻一臉期待地看向了安正偉,好像突然把所有的希望都寄託在了哥哥的身上,其實他一點也不想被劉氏禁錮在懷裡。
安正偉對上安正華的目光,心裡卻涌上了跟安新平一樣的無力感。明明不久之前,他還剛剛決定要做一個好的兄長,要做一個好的榜樣,好好照顧弟弟。可是,轉瞬之間,母親就離開了。
安正偉木訥地看了安新平一眼,對上安正華的目光時,臉上也沒什麼表情。他機械地站了起來,機械地從劉氏懷裡把安正華拉過來,然後牽着他的手,兩個人一起回到了屋裡。
“偉子……”劉氏看安正偉神色不對,連忙叫了一聲,可安正偉像是沒聽到一樣就這麼拉着安正華進屋去了。
“造孽啊!”劉氏一拍大腿,繼續哭嚎,“看看那個女人幹了什麼好事,把孩子嚇成這個樣子!”
安新平搖了搖頭,走過去先把賴在地上沒起來的劉氏扶了起來,低聲說:“媽,先起來吧。”
劉氏現在對着安新平哪裡還有好臉色,再加上之前在安新平那裡受了氣,這一次可算是抓住機會數落起他了,順着安新平的力道站起來,嘴裡卻是陰陽怪氣地叫了起來,“平子,你可是真是個好大哥啊!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麼,當初竟然偏幫着那個賤人生下個孽種來!你這不是在害你弟弟麼!”
劉氏一股腦地把氣撒在安新平身上,卻不知道安新平也不是當初那個任人欺負的老實人了。不僅不再忍氣吞聲,心裡反而生出了一股子怨氣,如今聽劉氏不分青紅皁白地把過錯怪到他身上,安新平又哪裡忍得下這口氣。
安新平扶着劉氏的手慢慢地收了回來,面無表情地看着劉氏,一字一句地說:“媽,你不要搞錯了,我幫着弟妹的時候根本不知道曉星不是新海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