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老爺子抱着安正明關懷備至的樣子,安曉蘭也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在經歷過一次生死之後,安曉蘭對於親情已經心灰意冷了。可即使這樣,每天看着二老差別對待地對待他們,安曉蘭的心裡也不是一點波瀾都沒有的。
本來見到許久不見的親人,正常人應該覺得高興的。其實,雖然有些侷促不安,但難得見老爺子這麼和顏悅色的樣子,安曉鳳和安正明心裡是真的有點高興的。他們還小,不懂那麼人情世故,是知道最害怕的奶奶沒來,許久不見的爺爺又對他們那麼好,兩個孩子心裡多少有些欣喜。
看着老爺子的笑容,安正明的笑臉上也漸漸顯現出笑意來,乖巧地一一回答了老爺子的問題。安曉蘭看了看他,張了張嘴又沒有說話。安曉鳳倒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向來不討人喜歡,所以站在旁邊沒動,她倒是疑惑地看了安曉蘭好幾眼,不明白爺爺怎麼會突然跑過來。
安曉蘭默默地嘆了口氣,倒了杯水走過去放到桌子邊,適時地開口問:“爺爺,您過來是有什麼事情麼?”安曉蘭瞭解她爺爺,老爺子要面子,現在過來幾乎是主動示好來了,安曉蘭要是不主動開口,老爺子怕是要寒暄一晚上都不開口說正事呢。
“嗯,是有這麼個事情。”老爺子順勢應了一聲,正了臉色。
“曉鳳,帶明子出去玩一會兒吧。”安曉蘭對安曉鳳使了個眼色。
“好,明子,來。”安曉鳳對安正明招招手,牽着他的手出去了。
安正明雖然難得親近爺爺,但到底還是最聽兩個姐姐的話,見安曉鳳叫他立刻跑了過去,跟老爺子招呼了一聲就出去了。
“二姐,放假了,明天我們去找楊景哥哥玩吧。”到了外面之後,安正明笑眯眯地說。
“楊景哥哥?”安曉鳳愣了一下,想到每次安曉蘭帶着他們去找楊景的時候都是趁着沒人的時候,想了想謹慎地說:“等晚上問問姐姐吧,我們不好總是往楊景哥哥家裡跑的。”
“這樣啊,那好吧。”安正明撇了撇嘴,但轉而又高興地繼續問:“爺爺來看我們了?那以後奶奶是不是不會再來找我們的麻煩了?”
“這個,大概吧。”安曉鳳乾笑了一聲,不太確定地說。其實,安曉鳳知道奶奶劉氏是不可能對他們姐弟三人改觀的,可看着弟弟的笑臉,安曉鳳說不出傷他心的話來,所以只能勉強敷衍了一句。
安正明卻當了真,開心地直蹦躂,“太好了,以後奶奶不會來了,馬上爸爸媽媽也要回來了,我們以後就可以開開心心地過日子是不是?”
“是。”安曉鳳帶着幾分無奈地說道,這一句話她不是爲了敷衍安正明說的,而是她相信安曉蘭,相信這個姐姐會帶着他們過上開心的日子。
外面兩人的歡喜自然是傳不到安曉蘭的耳朵裡了,安曉蘭此刻有幾分無奈,又有幾分焦躁。她自認爲自己的信心夠堅定,她是絕對不會在這個時候結婚的。跟陳元說的幾個理由都是安曉蘭仔細斟酌想出來的措辭,但是那幾條理由不夠,安曉蘭還可以相處十條二十條的理由來。可對於老爺子,安曉蘭知道一千條理由都沒有用,老爺子是不會跟她講道理的。
“是這樣的,昨天林媒婆來過了,給你提了一門很好的親事。”老爺子開口緩緩說道。既然安曉蘭不提,老爺子索性也裝了一回傻,就當安曉蘭不知道這件事情。
安曉蘭在心裡嘆了一口氣,露出一個“認命”的表情來,坦然地說:“是鎮上的陳家吧,林嬸之前來過我家。”
“哦,既然你已經知道了,那就好辦了。”老爺子溫和地笑了笑,繼續裝傻。
“爺爺,我已經拒絕了。”安曉蘭淡淡地說。
老爺子沒想到安曉蘭那麼直截了當,一時間倒沒想到該怎麼說,反而愣了一下。這一刻,老爺子打量着對面的安曉蘭,再次深刻地覺得,記憶裡的那個小姑娘終究是變了。如今在安曉蘭的身上,老爺子已經看不到一丁點以前的影子了。
知道安曉蘭不同以往了,老爺子倒是暫時壓下了心裡的火氣,繼續和顏悅色地說:“曉蘭啊,你也不小了,該考慮一下終身大事了。”
“爺爺,不急,我想多照顧弟弟妹妹幾年,而且我還在念書呢。”安曉蘭拿出敷衍陳元的理由說給老爺子聽,不管老爺子講不講道理,該說的還是要說清楚。
“女孩子,認識幾個字就行了,念那麼多書有什麼用!”安老爺子沉下聲音說。
安曉蘭知道他的想法,這是這個村子的陋習,沒辦法改變,所以安曉蘭沒吱聲。老爺子停頓片刻,接着說:“至於你弟弟妹妹……可以搬回家去住,自然有人照顧。”
安曉蘭抿了抿嘴角,臉上的僞裝也漸漸隱去,臉色冷了一下,冷淡地說:“我們當初搬出來的時候就沒想過要搬回去,而且,就算爺爺您發話了,奶奶願意照顧明子,那也是撿安正偉和安正華剩下的給他吃給他穿。這還勉強能說得過去,那曉鳳呢?爺爺覺得,奶奶會怎麼對她?安曉燕是怎麼失蹤的?爺爺您還記得吧?”
安曉蘭越說越生氣,字字句句都很尖銳。一想到上一世的時候因爲自己早早地嫁出去了,自己的妹子遭遇了那樣的事情孤苦一生早早地去世,安曉蘭就覺得心痛。這一切都是劉氏和老爺子的漠視造成的,就算她重活了一世改變了妹妹的命運,但也不能改變他們間接害死安曉鳳的事實。
“你這丫頭,說的什麼話?!”老爺子被“安曉燕”的名字刺激到了,怒火終於再也按壓不住,一拍桌子站了起來。
“爺爺,我說的是事實。”安曉蘭瞭解她爺爺,也懶得廢話了。既然老爺子怒了,那麼那些敷衍的話她也懶得說了。
“我不跟你狡辯,反正這親事我已經答應了,你一個姑娘家,就得聽家長的。”
“我爸媽不在家,自己的事情,我可以自己做主。”
“你爸也得聽我的!”老爺子生氣地吼道,聲音都大了幾個度。
“那您就等我爸回來之後再說吧,就算我爸回來,我也不會答應的。”安曉蘭一偏頭,倔強地說道。
老爺子氣得臉色通紅,伸手指着安曉蘭,氣急敗壞地說:“行行,你現在翅膀硬了,已經不把長輩放在眼裡了。我就等你爸回來,看你到時候怎麼辦?!”
“爺爺,我勸您還是不要白費心思了,我說了不嫁就是不嫁。”安曉蘭的態度強硬,絲毫沒被老爺子嚇到。
“你……”老爺子氣急,可又不知道該怎麼訓斥她。他可不是劉氏,髒話張嘴就來。老爺子噎了半天,鬼使神差地想起了白天在家裡聽到的話來。老爺子盯着安曉蘭看了半天,突然半信半疑地問:“你不會真的是看上那小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