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鏡男聽完肖芒的回答,張張嘴似乎還要說些什麼,沉默半晌的凌經理先開了口。
“肖同學,你的情況我大致也瞭解了。這裡有一份貸款資格申請表,你先填一下,過後我們會先驗證你是否有貸款資格,然後等你確定貸款金額,再來正是辦理貸款。”
說着凌經理從桌上的一厚沓文件中抽出一張單子,又從桌上筆筒裡擰開一管筆,遞給肖芒。
“有帶照片嗎?這表格上需要貼張一寸照片。”
“哦,帶了。”
肖芒慶幸自己出發的時候,臨時想到也許會需要照片,就把剛開學時交給學校後,剩下的證明照帶在了身上,現在果然用得上。
她接過筆和單子,大致掃了一下單子上的內容,都是關於借貸申請人的個人信息的。
她也不含糊,刷刷幾下把申請單填好,從隨身帶的書包裡拿出證明照貼好,又遞迴給凌經理。
凌經理認真看了遍單子,確認沒有問題後,便告訴肖芒可以回去了,等通知即可。
待肖芒走遠,眼睛男一改剛剛文質彬彬的斯文形象,使勁一拍大腿,臉上的興奮藏都藏不住。
“祺峰,這回我可是得來全不費工夫。正好上面讓我寫一篇關於大學生勤工儉學的典型報道,我還犯愁上哪兒找素材,這下好了,直接被我撞到一個。”
凌經理全名凌祺峰,眼鏡男叫做劉文軍,兩人是打小一起長大的至交好友。
面對劉文軍興奮的模樣,凌祺峰沒有太大反應,他雙眼凝在一處,不知在想些什麼。
“過幾天我得再去趟M大,詳細的情況還得進一步瞭解一下。不過話說回來,這個叫肖芒的女生可真了不得,小小年紀,居然自己創業還能做得風生水起。不光自己勤工儉學,還帶着十幾個同學一起,真是不容易。這回我找到這麼好的素材,必須寫篇叫得響的稿子,讓大頭宋服氣!”
劉文軍口中的大頭宋,是和他在同一家報社的同事,兩人一直互相不服氣對方,卯着勁兒地寫文章,都想成爲報社的第一筆桿子。
劉文軍還在嘖嘖讚歎着。
“不過說真的,這個肖芒,她身上那股幹練勁兒和你家許悠……咳咳……”
劉文軍話說到一半,才意識到自己不小心觸到了凌祺峰的禁忌之處,情急之下生生把話頭截住,用咳嗽來掩飾自己的尷尬。
凌祺峰如刀般的目光冷冷剜了他一眼。劉文軍一縮脖子,頓感渾身寒意。
“你想什麼呢?”
劉文軍終於發現了凌祺峰的不對勁。
“我在想,這個肖芒到底是什麼來頭,能這麼快就得到發放貼息貸款的消息。”
凌祺峰表情有些冷峻,眼中閃動着意味不明的光。
“M大藏龍臥虎,家世淵源的學生多得很,能打聽到內部消息也不算什麼稀奇事。你呀,就是心思太重,整天憂慮過多。活得我看着都累!”
劉文軍不以爲然地說道。
凌祺峰卻盯着肖芒剛填好的那份貸款申請單上的照片,兀自陷入沉思。
肖芒回到學校,剛進寢室,後勤科周主任突然讓人捎話過來,叫她去他辦公室一趟。
肖芒估計是關於她要收購罐頭廠的事有了消息,連水都沒顧得上喝一口,就心急火燎地趕了過去。
一路上她很是忐忑,始終擔心姚副校長的那關不好過。
到了周主任的辦公室,待周主任一說,果不其然,他不過是稍微探了探姚校長的口風,就已經碰了軟釘子回來。
周主任搖着腦袋,臉上也是一副無奈的表情。
“肖芒,我勸你還是打消念頭吧,咱們這位副校長可是脾氣太硬,不好說服的。”
“沒有轉圜餘地嗎?”
肖芒不死心地問,還抱着一線期望。
“基本上沒有。而且我聽說已經有別人在和學校談收購的事了。而且據說那人有馬校長做後臺,所以目前事情有些棘手啊。”
周主任挎着張臉,一攤手,表示他也無能爲力。
肖芒心裡一沉,明白事情已經超出了她的想象,是她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她原本以爲只有自己想要接收校辦罐頭廠,沒想到現在還有其他人和她競爭,而且那人還有馬校長這個有力背景。
馬校長可是M大的一把手,位置在姚副校長之上,有他做後臺,那罐頭廠十有八九就要落入那位競爭者的手裡。
可是沒到最後,肖芒真的不想放棄。
“周主任,你看能不能帶着我去見姚校長一面,我想當面和她爭取下。”
周主任聞言立即將腦袋晃得和個撥浪鼓似的。
“不行不行,不是我不想帶你去見,實在是以姚校長的脾氣,見了她也沒有用。再說現在事情又有馬校長摻和進來,你去見了姚校長,她也沒辦法的。”
眼看周主任這態度,肖芒心裡涼了半截,看來她想接收校辦罐頭廠的事情,基本是黃了。
她向周主任道了謝,從後勤科出來時,她心情異常沉重。
籌劃了這麼久的事,還是不行嗎?
既然另有人想收購校罐頭廠,而且後面還有馬校長做靠山,自己無論如何也沒法改變了吧。
肖芒情緒十分低落,心裡堵得慌,她不想被同學看到她這幅落寞的模樣,但又不知去哪裡好,失魂落魄間,她竟然坐上了前往莊鐸家的公共汽車。
肖芒暗自苦笑,原來在她的潛意識裡,還保留着上一世的習慣,有不順心的事就想要和莊母說一說。
記得上一世,她在遭到何文明的背叛,在遭到何家全家人的羞辱,以及孃家人的不理不睬時,她只有從莊母這裡,才能尋求到一點溫暖。
那時的她,情緒陷入低谷時,無處排解,每每這時她便會給莊母去一封信,要不了多久,就會接到莊母的回信。
直到她被何文明暴打後流掉了好不容易纔懷上的孩子,精神恍惚下失足墜樓而亡前,莊母可以說是她灰暗晦澀的人生中,那唯一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