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派出所的說詞,孫白露早就準備好了,可是現在大姐主動問起來,她卻忽然覺得說不出口。
孫白露剛纔因爲生氣而冷冰冰的臉浮現幾分愧疚,語聲乾巴巴:“我想要你說謊。”
大姐從來不說謊,第一次要她說謊,還是去對警察說謊,孫白露覺得這很爲難人。
孫白燕卻沒半分猶豫,抹掉臉上的眼淚:“好!你要我說什麼,我就說什麼。你說一句,我記一句,多餘的,我半句不亂說!”
孫白露的神情終於變得溫和,她微微彎脣:“好。”
王如玉和村裡婦人鬧騰的地方在拘留所,孫白露確定她們一根筋,不會去到派出所,所以和孫白燕對好說法後,便第一時間過去。
從進去到出來,前後不足20分鐘,孫白露在門口把風,孫白燕在裡面做筆錄。
一個老民警捧着茶杯見孫白露緊張兮兮地站在外邊瞻前望後,特意過來詢問,孫白露只是搖頭,不跟他說話。
待孫白燕一出來,兩姐妹牽着手就跑了。
老民警看着她們的背影:“這倆小姑娘的臉怎麼回事?”
一看便是貌美如花的底子,被雙雙打得鼻青臉腫。
兩個警察從裡面出來,一人嘆道:“嫁錯了人,全家跟着倒黴。”
另一人道:“大一點的這個姑娘就是林家報案說被人綁走了的孫白燕,她說沒人綁她,她被她婆婆往死裡打了一晚上,怕自己被打死,所以逃出去了,現在老徐在裡邊給橋頭鄉和環海鄉那邊打電話撤案呢。”
老民警道:“她自己跑的啊?”
“對,自己跑的!你看她的臉,都打成了這樣,能不跑嗎?”
“那還是她妹妹慘,也跟着倒黴。”
“呵!”老民警冷笑,“這林家厲害!想讓我們警方給她找兒媳婦,送回去捱打?當我們警方是幹啥的?”
“這不明擺着嗎?”
老民警搖搖頭,轉身回所裡:“走吧走吧。”
孫白燕主動到派出所撤案的事一傳到拘留所,王如玉更瘋了。
林金妮她們也怒不可遏,一幫人差點要將拘留所拆了。
拘留所的看守們忍無可忍,拿出電棍,讓她們老實點,王如玉哭喊得聲音都啞了:“你還威脅我們!你們這幾個爛眼,我跟你們拼了!!”
她迎着電棍就衝了上去。
夏志紅那邊聽聞孫白燕撤案的消息,要比王如玉這邊晚十五分鐘。
所以,除了孫白燕出現以外,他們還得到了一個王如玉和林金妮她們大鬧拘留所被抓的消息。
王如玉才被放出來,甚至都沒有離開拘留所的大門,居然又進去了,江海村的一羣同鄉們在醫院裡差點沒笑死。
但是一直等到天黑,都沒有見到孫白燕的身影,不僅孫白燕,孫白露也沒出現。
江海村裡的人已經坐上包車又走了,剩下大約還有二十人,所有人坐在醫院的空地上乘涼,等到晚上九點多,還是沒見到她們兩姐妹。
夏志紅心裡浮起擔憂,孫白麗剛好過來,也是同他說這事。
話沒說上兩句,醫務室出來一個護士,要夏志紅去接電話,說是小外甥女打來的。
夏志紅一喜,孫白麗也忙跟着她跑進去。
夏志紅抓起話筒急道:“喂?露露!”
“舅舅,小海怎麼樣啦?”
“小海現在還好!你們去哪了,怎麼這麼晚了都不回來呢?”
“嗯,我帶大姐玩幾天,她都沒有好好玩過,寧鄉和環海鄉根本就是兩個世界。”
“不是,露露,你們先回來呀!”
“還不能回去,王如玉那邊弄不靈清,大姐要是一出現,王如玉得瘋。”
夏志紅真的被這個外甥女弄得急死:“還提王如玉呢,她今天又進去了,這人腦子不好,帶着那幫老婦人把拘留所給砸了。”
“啊???”緊跟着,孫白露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這樣,露露,你先回來,好不?”
“沒事,舅舅,我會回來的,我讓大姐跟你打聲招呼。”
孫白露把話筒遞給了孫白燕。
孫白燕拿着話筒:“孃舅,是我,我是白燕。”
夏志紅眼眶發酸:“大燕子,舅舅知道你受苦了,你先回來,外頭不安全。”
孫白燕皺眉,很輕地道:“孃舅,我在林家住了小半個月了,外頭哪都比林家安全。”
孫白露就站在旁邊,大姐這句話出乎她意料。
孫白燕沒和夏志紅說太多,掛斷了電話。
她的手還擡着,按在投幣電話機的話筒上,神情有些沒緩過來,愣愣的。
“姐?”孫白露小心翼翼地叫道。
孫白燕轉過頭來看着她:“露露,我怎麼覺得,像是在做夢?”
從派出所撤案回來後,孫白露就帶她去百貨市場買衣服了,又是漂亮的衣服,又是好看的手飾,還買了很多書和本子,然後,她們去吃路邊攤。
現在,兩個人的肚子都很飽,秋日的晚風吹走秋老虎的熱,她們站在路邊的電話亭前,眼前是燈光絢爛的小縣城,到處都很熱鬧,不時有自行車駛過去,車上的小喇叭叮鈴叮鈴,非常悅耳。
“這不是夢,”孫白露笑道,“姐,這叫自由!”
“自由……”
看大姐對這兩個字並沒有多深刻的認識,孫白露也不多解釋,笑着挽着她的胳膊:“走吧!先回老杜家拿衣裳,我們再去澡房洗澡,晚上睡個好覺,明天繼續玩!”
“好!”孫白燕點頭。
不過沒幾步,孫白露回頭又看向電話亭。
孫白燕也看去:“露露,怎麼了?”
孫白露收回目光,輕聲道:“在想要不要給一個朋友打電話,他幫了我不少,不過,我好像沒他的電話號碼。”
雖然可以查,打一個回村隊,讓人翻一翻就能翻到,但這時間又有點太晚了。
孫白露輕輕呼了口氣,道:“沒事,姐,以後可以謝他,我們先回。”
同一時間,落星咀的蘇安娜洋房裡,莫叔接了一個電話後去到二樓南面,叩響房門。
幾秒後,鬱扶疏的聲音響起:“門沒鎖。”
莫叔推開房門,鬱扶疏穿着睡袍,站在書桌後面,桌上擺滿照片,每一張都是江海村村民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