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母親正在院子裡洗尿布,她看到唐春景回來了,很驚訝的說道,“二丫,你怎麼回來了?”
“我明天去南齊,今天在家住一晚。”唐春景左右看看,拎着東西湊到母親跟前,低聲說道,“銀鎖睡着了?”
小二妮一直沒有起名字,那天她買了銀鎖回來給她,問大哥起什麼名,唐紹剛臉一拉,嫌棄的說道,“起什麼名,就叫銀鎖吧。”
但是大名能叫銀鎖嗎?
唐銀鎖,多難聽啊!但是大哥不給起名字,大家就先銀鎖、銀鎖的叫着。
“睡了,餓的哇哇哭,衝了半瓶子奶粉喝了,這才睡了。”
唐春景左右看看,“我大哥呢?去收菜了沒有?”
“沒有,”羅氏滿面愁容,“去棗林了,好說歹說的都不聽,氣死我了!”
唐春景看着母親頭上的白髮更多,臉上的皺紋更深了,很是心疼,說道,“娘,您一個人弄着仨孩子忒累了,要不您在村裡找個人吧,也不用幹啥,就給家裡收拾收拾、打掃衛生、做做飯。”
“咋,又想當地主?”
“不是!”唐春景有些哭笑不得,“這跟地主不搭邊啊!”
“用不着,”羅氏直接拒絕的說道,“我能累哪去,我是心累,這些天你大哥好說歹說的都沒露過一絲笑模樣。”
唐春景見狀說道,“娘,尿布放這吧,等會我洗,買了兩條鯽魚,您給我嫂子燉上,我去找我大哥。”
嫂子張桂芝這一胎奶水更不好了,得靠着奶粉喂,奶水只是輔助的。
羅氏擦擦手,接了東西過來,小聲說道,“那你好好勸勸你哥,該幹嘛幹嘛去,不能因爲沒生兒子,自己也不過了?”
唐春景點點頭,站起來,推上車子大步的出去了。
去鹽鹼地那邊,還是騎車子快些,雖然都是土路。
一路顛簸,很快的便到了棗樹林那邊,四十畝地的棗林雖然都還是拇指粗的小樹苗,可也壯觀的很。
自從種上之後,她基本上沒有來過,來了才發現,這些樹苗長得…….確實不怎麼樣!
樹苗很矮,種的又稀疏,搭眼一看就能看得到唐紹剛的位置。
“大哥......”唐春景在外面高聲喊道,無奈,唐紹剛聽不到。
唐春景只好把車子放在了外面,找到路走了進去,好大一會功夫才走到大哥身邊。
“二丫,你怎麼來了?”唐紹剛聽到聲音,扭頭一看是二丫,自然十分驚訝。
他穿着灰色的汗衫,脖子裡搭着一條發黃的毛巾,滿臉的不痛快,他的身後是被除掉的一片片的青草。
“哥,你做這些做什麼?”唐春景想拿過他手裡的鋤頭來,但是唐紹剛攥的死死的。
“不做這些做什麼?”唐紹剛的神色已經幾近麻木,“二丫,你不用勸我,勸我我也不聽。”
唐春景又氣又急,“大哥,你好歹也是見過世面的人,怎麼這麼執拗呢,男孩或者女孩不都一樣麼!”
“你不用說,我都懂,跟你一樣女孩也能有本事,但我就是.....心裡難受。”唐紹剛說着掄起鋤頭來繼續鋤着腳下的草。
“行,我不勸你,但是哥,你想想娘行不行?她爲了你,你看她現在急成什麼樣了。”
唐紹剛默不作聲。
“別鋤了!”唐春景吼了一聲,奪過他手裡的鋤頭扔在一邊,“唐紹剛,你還是個男人!”
唐紹剛直接蹲下,一把抱住了腦袋,低聲啜泣起來。
“有什麼好哭的!”唐春景生氣的說道,“兩個女孩怎麼了,人家那些只生一個女孩就不讓再生的怎麼辦,人家不一樣過得好好的嗎?嫂子懷孕生孩子本來就不容易,你再這個熊樣的,她能好受?我告訴你,她要是月子裡落下什麼病來,以後你的日子更難過!”
唐紹剛抱着腦袋哭聲更大了!
唐春景聽着大哥的哭聲,覺得特別心酸,聽了一陣子,她蹲了下來,推推唐紹剛,低聲說道,“大哥,你別哭了,女孩就女孩吧,你不認命還能怎麼的?”
面朝黃土背朝天的漢子,無論日子多難都沒有被壓垮過,可是今天,卻被世俗的傳統觀念折磨的沒了人樣。
勸他改變觀念很難,所以還是勸他接受命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