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歲的小姑娘,身上瘦骨嶙峋的沒點肉,胳膊上佈滿了青紫色的痕跡。
“姐姐,我不疼。”霍香見秦清月皺眉,趕忙衝她笑笑,“平時要不到錢就沒飯吃,弟弟小,我得護着他。”
小姑娘表達有些不清晰,但秦清月卻聽明白了。
“你有想過逃跑嗎?”
問完這句話,秦清月又自嘲的笑笑。
當初自己那麼大的人了都沒能逃跑成功,更何況是個孩子。
“我帶着弟弟跑了,被他們抓回去了,後來再去討錢他們就不讓我帶着弟弟。”霍香有些不好意思讓秦清月給她洗澡似的,蹲下身從她手裡接過毛巾:“我也有找叔叔阿姨幫忙,但沒有人像姐姐你這樣,那人說我是他女兒,不聽話在撒謊,又把我帶回去了。”
說到這,霍香眼底明顯流露出了一抹恐懼的神色。
聽見這話,秦清月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
要不是因爲自己經歷過,今天那男人來帶走霍香的時候,自己大概也不會攔着,畢竟誰都不願意去管別人家的家務事。
“別怕,不會有事了。”秦清月小聲說了一句,這句話輕得像是在說給她自己聽的。
霍香頭髮結成了綹,梳不開,秦清月讓她自己洗着澡,返身回去拿了一把剪刀過來。
“咱們先把頭髮剪短好嗎?等再留長了姐姐就去給香香買漂亮的小皮筋怎麼樣?”
擔心剪頭髮小姑娘會不樂意,秦清月還語氣斟酌地哄着。
“姐姐你剪吧。”霍香摸了摸自己的頭髮咯咯笑起來:“剪乾淨,香香就不會癢癢了。”
原本是該被父母寵愛的年紀,小姑娘卻懂事得讓人心疼。
等洗完澡,秦清月把人帶回宿舍。
“噓。”剛進門,趙圓圓就朝着秦清月比了一個小聲的手勢。“剛睡着。”
累了一天的顧欣然此時已經睡了過去。
“現在你打算怎麼辦啊?”
趙圓圓看着兩個小姑娘,有些發愁。
宿舍牀位是滿的,現在又多了倆孩子。
“姐姐,我不用睡牀,我坐那裡就行。”霍香指了指放着一張凳子的角落:“香香在那裡也是坐着睡的。”
因爲害怕弟弟再丟了,在這一年裡霍香都沒敢讓自己睡個整覺,平時守着弟弟的她害怕自己睡太熟了,都是靠在牆角打盹。
“圓圓你看這小丫頭,還怕咱騰不出來一個給她休息的位置嗎?”
秦清月笑了,轉身到牀底下把之前周茹給她準備的另一牀被褥掏了出來。
今天太晚了,秦清月不打算再去找宿管和老師,畢竟這件事一句兩句的也說不清楚。
“圓圓,今天你睡我的鋪位吧,然後我跟香香打個地鋪。”
對於打地鋪這件事,秦清月表示輕車熟路。
顧欣然現在睡在了趙圓圓的牀上,秦清月只能讓趙圓圓去自己的牀。
“我這麼大個人了,哪能讓人家小妹妹打地鋪呢?我......”
趙圓圓剛想說她倆睡地上,讓霍香睡牀,就被秦清月打斷了。
“上鋪太高了,我怕香香掉下來,再說咱倆那麼大的個子,擠不開啊!”秦清月笑着擺擺手:“快別爭了,這天也不冷,我在家都還跟我媽打地鋪呢!咱趕緊弄好熄燈,快祈禱晚上不被宿管阿姨發現吧!”
聞言,趙圓圓也不跟秦清月爭了,把自己備用的毯子貢獻給了兩人。
見狀,宿舍裡其他的人也紛紛找東西支援,你拿一個枕頭我拿一雙拖鞋的。
等宿管檢查完了熄燈情況,秦清月才摸黑把早就準備好的鋪蓋打開往地上一滾。
“香香快來!”
藉着外面的光亮,秦清月小聲地朝霍香招手。
小姑娘還有些拘謹,挪到旁邊卻一直不敢上去。
“快來睡覺了,明兒姐姐還得早起上課呢。”秦清月拍了拍身邊留出來的位置。
一聽秦清月說要早起,霍香偷偷地吸了口氣,才脫掉鞋子小心翼翼地挪了上去。
被褥柔軟的觸感讓她的呼吸都放輕了許多,還沒等她完全坐下,忽然就被一雙手給攬了過去。
“乖昂,今天陪姐姐好好睡一覺吧。”
感受着小姑娘渾身上下傳來的僵硬,秦清月回想着小時候外婆哄自己的模樣。
拍了拍她:“香香,你轉過去,我給你撓背。”
小時候睡覺前秦清月都不老實,總喊着要撓背,但每次喊着不困的她不用一分鐘,沾着枕頭就睡過去了。
霍香聽話地轉過身,秦清月伸出手,有一下沒一下地給她撓着。
不知道過了多久,秦清月困得打了個哈欠,當她感受到身邊小姑娘傳來綿長的呼吸聲時,才輕輕掀起了脣角,轉頭睡去。
第二天一早,秦清月難得睡到了起牀鈴響起。
還睡眼矇矓的她忽然聽見耳邊傳來了一陣歡快的聲音。
“姐姐!今晚我能睡這嗎?!我也想跟你一起睡!”
睡醒了的顧欣然見到地鋪上的秦清月,高興得蹦躂下來,一下就撲在了她身邊。
被這自來熟的小丫頭這架勢逗得有些哭笑不得。
“如果今晚你們還能住這的話。”
秦清月打算待會就帶着霍香去找班主任說明情況。
這件事光靠她自己肯定是不行的,還是得交給大人來解決。
聽了秦清月的話,顧欣然有些失落的垂下了肩膀,但還是乖巧地點點頭:“那今晚不行的話,下次總會有機會的對吧?”
二叔說了,失敗沒什麼,抓住下次的機會就行了!
想到這,小丫頭又瞬間打滿了雞血。
*
顧風白得知小侄女離家出走,是在顧欣然來到西京的第二天。
他接過吳媽媽遞來的畫作,瞬間沉下了臉。
“先生,這可怎麼辦啊?!”
這兩天吳媽媽擔心得吃不下睡不着,哭得眼睛都腫了。
“沒事,別擔心,有張叔跟着欣然呢。”
顧欣然還不會寫字,臨走前在家裡留了畫的幾幅畫。
雖然屬於抽象派的,但顧風白還是看明白了。
不省心的小丫頭讓司機帶着她去了西京。
打電話到了幼兒園,老師說在兩天前,顧欣然就說家裡有事請了假。
顧風白沒說什麼,可是從他似笑非笑的神情上看,此時他的心情並不是太美麗。
忙了好幾天的他連休息都顧不上,就讓司機開車往西京趕。
不過,這都有一段時間了都還沒收到消息,顧風白也有些許好奇。
難道會有人拒絕自己提出的那麼優渥的條件?
就在顧風白心裡琢磨着這件事的時候,當事人卻根本就不知道有他這麼一號人的存在。
早自習時,秦清月帶着兩個孩子去了辦公室,和正準備去教室的陳紀斌撞了個正着。
“秦......你這是?”話說到一般半,陳紀斌被忽然出現的兩個孩子嚇了一跳。
這怎麼一晚上過去突然多了倆孩子?
“陳老師,我有件事想請您幫忙。”
秦清月鄭重的語氣,讓陳紀斌心神一凜,瞬間就忘了孩子怎麼來的這事。
“有什麼事你只管跟老師說!老師肯定替你解決!”
頭一回被學生這麼鄭重地語氣拜託一件事,陳紀斌就差拍着胸脯保證了。
把人帶進了辦公室,還有好幾個老師都在,秦清月也沒準備避開他們,畢竟人多好辦事,就把霍香的事完完整整地說了一遍。
聽完秦清月說的,在場的除了陳紀斌之外,不少老師都開始義憤填膺。
“這世道怎麼還會有這種人啊?!這麼小的孩子,他們怎麼忍心下這個手?!”
有在場的女老師檢查了一遍霍香的胳膊,都是當了父母的人,那一個個的表情簡直恨得牙癢癢。
“秦同學,你放心,這件事就交給我們了!”說完,陳紀斌看向霍香。那眼神都比平時面對同學們柔和了不少:“香香啊,你別怕,待會呢叔叔帶你去警察局,你把你知道的都跟警察叔叔說清楚好嗎?”
聽陳紀斌說完,霍香回頭朝秦清月看了一眼,見到秦清月對自己投來一記鼓勵的眼神之後,霍香才點點頭。
“哎!那你等等,我給這個姐姐交代幾句話。”
隨後,陳紀斌就開始了秦清月的通篇教育。
“清月同學,助人爲樂是好事,但是你也不能置自己的安危於不顧啊!這麼危險的事,你怎麼就能自己一個人面對呢?你說說看,你們兩個小姑娘纔多大,再加上個孩子,人家對面可是一個男人,以後啊,你遇到這種事一定要找人幫忙,不要自己以身犯險聽懂了嗎?”
陳紀斌氣都沒喘說了這麼一大堆,聽得秦清月哭笑不得。
“陳老師,那種情況我要是先回來找您或者是報警,那不是打草驚蛇了嗎?等報完警找了人再回去,人家早就沒影了。”
雖然知道老師是出於對自己的關心,可是秦清月並沒有打算就扛下這個置自己安危於不顧的名頭。
她可是很惜命的!這條命老寶貴了!
聽了秦清月的話,陳紀斌想了想,竟然無法反駁。
就在他愣怔的時候,一旁的老師喊他:“老陳啊,你快別囉嗦了,咱們看看誰帶這孩子去警察局?”
“哦,那劉老師,咱們換換課吧,你替我上上午的課。”
劉老師是一班的英語老師。
“行。”
“清月同學啊,你快回去上早自習吧,接下來的事就交給我們了。”
說着,陳紀斌才發現霍香身邊還站了一個孩子。
“這個也是你救的?”
“哦,不是,好像是走丟了,自己就跟上來了。”
對於顧欣然,秦清月也不知道這小姑娘打哪冒出來的,但肯定不是被拐的。
誰家孩子被拐了能有那種待遇?
想到昨天送他們回學校的車和司機大叔,秦清月忍不住咂舌。
等以後她也要賺那麼多錢,給自己老爹買輛一樣威風的車!
“不是哦!欣然不是走丟,欣然是專門來找清月姐姐的!”
“嗯?你找我幹嘛?”秦清月一愣,看向顧欣然。
自己好像不認識這孩子啊!
這時顧欣然才發現自己說漏了嘴,趕緊伸出手捂住自己的嘴巴,搖搖頭:“沒有,欣然什麼事都沒有。”
一雙眼睛滴溜溜地轉着,秦清月見那就像是在請求自己不要再問了,再問她就露餡了的模樣有些忍俊不禁。
“好,欣然沒事,那等你想起來了再跟姐姐說吧,不過你這麼跑出來家裡人不會擔心嗎?”
“不會的,欣然給吳媽媽和二叔留了信,也跟老師請假了哦。”
掰着自己的手指頭,顧欣然把臨走前做好了的事都告訴了秦清月。
認真的小模樣惹得在場的人都不禁莞爾。
陳紀斌帶着霍香去了警察局,顧欣然留在了辦公室,沒課的老師幫忙照顧着,而秦清月則是像完成任務似的回了教室。
就在她覺得接下來她該功成身退好好學習時,卻沒料到事情沒那麼簡單。
沒過多久,陳紀斌又帶着霍香回了學校,順帶把課上了一半的秦清月喊到了辦公室。
“清月同學,這位是趙警官,她說還得你跟着去一趟警察局。”
將目光轉向一旁留着短髮的女警,秦清月開口問道:“有什麼是我能幫得上忙的嗎?”
趙嶽芳看向眼前的少女,原本以爲是個孩子,可現在看着她那絲毫沒有驚訝的神情,趙嶽芳倒是覺得事情好辦了許多。
“是這樣的,你發現的這個團伙,也許是我們跟了很久的一幫人,所以我這次來是想請你回警局幫我們這次忙。”
因爲事情有些複雜,趙嶽芳讓秦清月邊走邊說。
在陳紀斌擔憂的目光下,秦清月帶着霍香跟着趙嶽芳走了。
路上,趙嶽芳跟她說了大概的情況。
拐賣霍香姐弟的這一幫人,不止拐賣婦女兒童,還會利用拐賣來的孩子乞討掙錢,騙取別人的同情心。
這還不算,有些大點的孩子有了記憶,他們甚至還殘忍把那些孩子折磨到殘疾。
這個團伙他們已經跟了有大半年了,可是對方太過於警惕,一直都沒有固定的窩點,所以一直都缺了一個突破口。
中途也有警察想要當臥底潛伏進去,可是最終卻都沒能成功。
一旦打草驚蛇,對方有了防範,就更不容易抓到把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