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家老宅,於成海張大了嘴巴朝大隊部的位置瞪大了眼睛,大喇叭裡徐徐不斷傳出來的信息讓他有種恍若做夢般的錯覺。
“爺爺?爺爺!”於當歸從外面回來,看到愣神的於成海連叫了兩聲。
“啊?啊!當,當歸,你快聽!你快聽!”此時,恢復了正常神情的於成海眼睛雙眸比那夜晚的星星還要閃亮,“這,這是不是昨天晚上那張春蘭說的話!?”
“嗯,是的爺爺!”於當歸微笑着點頭。
“是,竟然是……啊,哈……”得到肯定回答,於成海臉上哭笑相加。
哭,因爲不管怎樣,這張春蘭都是他大兒子於保國的媳婦,她張春蘭丟人,他兒子於保國也跟着丟人,不論怎樣都是老於家的事情,即便這張春蘭得到懲罰,他於成海臉上也無光。
笑,是因爲經過這麼一鬧,他那苦命的孫女於當歸終於被證明了無辜,後半生再不用因爲清譽而困擾。
這種兩難的心境徘徊在一個半截身子已然入土的老者身上,着實不好受。
於當歸抿了抿脣,上前一步輕輕拍打於成海後背,道:“爺爺,別擔心,您還有我……”
於成海回頭,掩下眸底那份黯然,用力繃緊了嘴,下一刻,道:“是,爺爺還有當歸,還有當歸……那張春蘭這是罪有應得,罪有應得啊……”
罪有應得的張春蘭此時正穿着系錯釦子的衣服如同瘋魔般朝大隊部趕,途徑村裡大路,被人從門縫裡各種指指點點。
而此時,那段錄音已然被循環播放了數遍,卻一直沒有人讓其停止。
於保國趕到大隊部的時候,於會平正站在廣播室門口向門神般黢黑着一張臉。
“會,會平……你在啊,你趕緊讓它停下,讓它停下!”於保國別扭地朝於會平說話,眼神閃爍卻不敢同其對視。
也難怪,自家那婆娘造謠誰不好,竟然造謠這大隊支書!那娘們兒要不是傻了,要不就是腦子被豬給啃了!
“哼!”於會平狠狠瞪了眼於保國,原本恢復平靜的胸口再次起伏起來。
“停下?你讓它停下啊!”於會平毫不客氣地對於保國道。
“我……那,那我讓它停下!”於保國知道這於會平怕是對自己多有抱怨,但眼下,最要緊的還是要趕緊讓那循環播放的大喇叭給停下來。
只是,當其錯開於會平來到廣播室門口時,卻發現那門口竟然是鎖着的!
“會,會平啊,這門咋還鎖上了?你……你給開開啊!”於保國扯着嘴角說道。
於會平回頭,斜睨了眼於保國,隨即冷冷道:“開開?哼,你倒是給我鑰匙啊!”
“啊?這……”於保國眨眼,一時沒明白於會平話中意思,盯着對方看了一瞬後,恍然回神,“這門是被人故意鎖上的?!這是哪個王八犢子乾的!這麼缺德的事兒也能做出來!”
“缺德?哼,再缺德有你家那位缺德嗎?”於會平冷冰的聲音驟然傳來,於保國登時語噎。
“我……”於保國此時想死的心都有,心中早已將那張春蘭掐死了幾百遍,但當務之急還是正事要緊,“那個,會平啊,要不咱把這鎖給砸了吧!它總不能一直這樣放着……”
“砸了?好啊,砸了你賠!”於會平冷冷道。
“我……好,我賠,我賠,你放心,我一定賠!那,那我可就砸了啊!”於保國神色尷尬而着急。
“哼!”於會平冷哼一聲沒有說話,這態度只當是默認了。
見於會平不再看自己,於保國一咬牙,隨手在旁邊抄起一塊磚頭,揚手便砸在了廣播室裡的鎖子上。
“嘭!”重重一聲下去……嗯,鎖沒開,於保國倒是被濺開的磚屑砸中了一邊臉。
於保國扯了下嘴角,偷偷看了眼身後的於會平,見其沒動,再回頭時便又是一下。
“嘭!”又是一聲重響,鎖子被砸得用力晃了晃。
“嘭!嘭!……”接連幾聲後,只聽“當”地一聲,掛在門上的鐵鎖終於放棄了抵抗,落在地上滾了兩圈。
“啊,開了!開了!會平,會平,你趕緊關了,把那東西關了!”於保國面露一絲驚喜道。
於會平回頭,朝於保國翻了道白眼,下一刻擡腿進入廣播室內。
“關了!關了!快關了它!”大喇叭是個厲害物件兒,於保國不敢輕易觸碰,一個鎖子他能賠得起,一套廣播器材不知深淺他可不敢賠。
“哼!”於會平再次哼了一聲,擡手便欲要去關。
然而,就在他擡手瞬間,風風火火趕過來的張春蘭則如同一個剎不住閘的火箭,“蹭”地一下從外面竄了進來。
“好啊!我還說是誰幹的呢!於會平,你還是幹部呢,竟然做這種事情!我要去公社告你!我要去告你!”
張春蘭瘋狂叫囂的聲音讓於會平擡起的手停滯半空,回頭極是厭惡地瞪了眼對方,那雙手便在於保國眼睜睜注視下收了回來。
“好啊,你告,你去告!我倒是要看看,你進了公社還能說出個什麼道道來!”於會平冷臉道。
“哎,別,別,會平,你別跟這婆娘計較,咋先把……”
“於保國!你說啥呢!你站哪邊的!?”張春蘭沒等於保國話說完便直接打斷,擡腿便來到其跟前,“好啊你,可真是膽兒肥了,你想打架還是咋滴?!”
“我……”於保國皺眉,顧不上這張春蘭,伸臂一推將其推開,上前一步對於會平道:“會平,咱先把這東西給……”
“於保國,你竟然敢推我!你竟然敢推我!啊!!!我不活了,不活了!我要死給你看!”張春蘭忽地發瘋般將那兩隻肉拳用力朝於保國身上砸,直讓於保國疼的倒吸冷氣。
“你個糟婆娘,別鬧了!這喇叭還沒關吶!”於保國呲着牙,忍痛朝張春蘭大聲喊道。
“沒關!啥沒關!關不關關我……你說啥?!”張春蘭後知後覺,再眼前喇叭器材,瞪着眼睛道:“可,可它沒響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