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我曉得，你彆氣，我找時間跟她說說。”
爹有病在身，張振國心疼小嬌妻也不敢當面反駁，只能爹說啥就順着啥。
小兒態度算好，張紅軍面色稍微緩和些，揮了揮手，“走吧，好好擱部隊裡幹，別惦記家裡事。”
“嗯，爹，那我走了，你好生保重身體。”
“去吧，去吧。”
張振江蹲在地上玩小汽車，張振國走過去，拍了拍他肩膀，“哥，我不在家，你多多照顧爹，端茶倒水這些要學着做。”
“我曉得。”張振江頭也不擡地道。
“你是個男子漢，小娥有事也要幫。”張振國道。
張紅軍面色又不好了，瞪眼道：“她伶牙俐齒的，能有啥事需要咋幫忙？”
“爹……”
“行了行了，你趕緊走吧。”張紅軍不耐煩地揮手催促。
張振國俊臉露出難色，最終將要脫口的話嚥下肚子去。
這時候，老黃擱院門口喊，“張家侄子，招呼好了沒？大傢伙都等着呢。”
“來了。”張振國應了聲，回頭衝爹安排，“爹，那你好生保重身子，我走了。”
張振國嘆息一聲，轉身朝院門外走去。
老黃的拖拉機上，已坐滿了七八個村人，隱約還看到孫大娘褶皺的老臉上，帶着隱約的興奮。
沒錯，孫大娘此時挺激動的。
孫大娘八十多了，頭次坐拖拉機，這會摸摸扶手，又摸摸車輪，沒忍住問老黃，“師傅，你這個車多少錢買的？”
這拖拉機前面兩個小輪子，司機屁股兩側兩個大輪子，中間一根鐵管連着一個凹形狀箱子，既能裝東西，又能拉人。
如果價格適合，孫大娘考慮給孫子買一臺，建設村還沒人買得起拖拉機，往後拉東西和趕集啥的能載東西載人，收點錢，可比干莊稼地掙錢。
“三千塊錢。”老黃道。
“啥？這貴！”孫大娘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睛睜得大大的，嘴巴也張得挺大。
老黃拍了拍車輪子，頗爲驕傲地道：“我這可是東方紅75型拖拉機。”
“那其他牌子呢？價格多少？”孫大娘不死心的又諮詢。
老黃歪着腦袋想了下，道：“這個嘛，東方紅28拖拉機，據說價格是兩千多。另外，華川拖拉機好像也是三千左右。”
孫大娘心裡算了一筆賬，地裡莊稼都不夠吃的，不可能賣了買拖拉機，只能跟親戚朋友借，但頂多也就借三四百塊。
忽然，孫大娘眼中閃過一抹精銳，這次張家打孫子，鐵定有虧吃，如果肯出錢解決，她自然是同意的。
念及此，孫大娘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對旁邊孫子說道：“長喜，等會你可要看好黃師傅咋個開，多學，過兩天奶給你買輛。”
車廂的人一聽這話，唏聲一片。
“孫大娘，你要給長喜買車呀？”
“那可不。”
“喲，真的假的？買啥子牌的？”
孫大娘很得意地拍了拍屁股底下的鐵皮，“就這輛，東方紅28拖拉機！”
“喲，這可是兩千多啊！”
“有錢啊！”
李美翠俏臉本來是拉的，這會聽到孫大娘要給長喜哥買拖拉機，眼睛一亮。
兩千多的車都能買，長喜哥家深藏不露啊！嫁過去能享福！
李長喜眉頭皺了下，輕輕拉了拉奶奶，“奶，你說啥大話呢？咱家情況吃喝都成問題，你這麼說不是給人家看笑話嗎？”
孫大娘一橫眼，“我看哪個敢看咱家笑話？”
“奶……”
“都坐好了吧？車要開了！”看張振國和楊小娥走過來，老黃也跳上駕駛座位，回頭對車廂的人喊了聲。
楊小娥把軍用包裹一提一放，擱在車廂沒人踩的地方，再兩手抓住扶手爬上去。
張振國雙手伸着，護着小嬌妻避免摔着，等她安穩坐定，才抓扶手一躍跳上去。
老黃搖臂，發動起動機，感覺起動機轉速正常後，他藉助扶把跳上架勢座位，接着，拖拉機像火車一樣轟隆隆的響聲連綿不斷。
“長喜，看清咋個開的了吧？”老黃動作太麻利，老眼昏花的孫大娘沒咋看清楚，這會緊張的問孫子。
“奶，看清楚了也沒啥用。”李長喜頗爲無奈地道，但一雙眼睛沒離開老黃手裡的方向盤，和腳下踩剎車的動作。
孫大娘欣慰地吐出一口氣，“看清就好，看清就好。”
楊小娥聽着兩人這番談話，有些莫名其妙的問旁邊村人，“叔，他們在看啥？”
那人小聲地道：“孫大娘說要給李長喜買拖拉機，三千多塊錢呢。”
楊小娥秀眉微微皺起，“買拖拉機？”
據她瞭解，李家窮得連開春的玉米麪都是借了吃的，就這還有錢買拖拉機？
莫不是……
楊小娥嘴角勾起一抹嫌棄的冷笑，果然是爲了訛錢，難怪李長喜一口咬定自個勾引呢！
今天陰，九點了太陽還沒有出來，上空被一層薄雲籠罩着，瞧着要下雨。
建設村四面被大山包圍着，一出村子四面廣闊，冬季呼呼的風少了阻礙吹到臉上，如同刀割一樣疼。
楊小娥身子不由得縮了縮，雙手擱到嘴巴邊吐氣卸冷。
張振國脫下軍大衣，披在小嬌妻身上，又把帽子脫下來給她戴着。
“以前沒出門都見你戴圍巾，咋今天沒戴？”張振國沒好氣的說道，又幫着小嬌妻扣好衣釦，揪心問，“現在咋樣？還冷不？”
“好多了，謝謝。”感受到身體的暖和，楊小娥的一顆心，也因爲張振國這一份心意而暖了起來。
李長喜在此時擡起頭，嘴角還掛着笑意，因爲看下來基本掌握了老黃開車的技巧，可在看到張振國和楊小娥互相對視恩愛一幕時，李長喜臉上的笑意僵住，眸底閃過一絲痛苦。
瞧她，溫柔笑起來的樣子好動人，嘴脣，眼睛，連兩個陷得很深的酒窩也在笑。
李長喜從沒見過楊小娥這般溫柔笑過，原本，這本該屬於他的啊！
李長喜覺得一顆心，被凍成了冰渣子，他手抓着胸口的衣襟，奶奶在旁邊跟他講話，他卻痛得發不出聲音來。
當然，這一切都落入李美翠眼睛裡，頓時，心底的鬼火排山倒海一樣沸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