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建華家的客廳中,邵大剛板着臉坐在沙發上,客廳的門開着,外面的涼氣跟屋裡的暖爐熱氣擠壓着,形成壓抑的氣氛。
他手上捧着用了好些年的保溫茶杯,時不時悶着頭喝上兩口。
樑月坐在他對面,皺着眉頭推了推桌子上擺放的餅乾蛋糕、瓜子糖果之類的盤子,忐忑着道:“爸,木華出去是有事兒,建華也不知道他在哪個同學家裡。您耐心等等,嗑點瓜子吃點糖,打發打發時間。”
邵大剛冷哼一聲,睨着她道:“你們夫妻倆,成天就知道包庇他,人家都說長兄如父,長嫂如母,你們倆這大哥大嫂當的,比我這個親爹還好啊!”
邵瑩瑩趴在沙發邊兒看電視,聽到邵大剛這麼說,扭頭軟軟糯糯的說:“爺,俺爹跟俺媽是好的很,俺三叔也好的很,對我可好了,老是給我買好吃的。這桌子上的蛋糕餅乾,還有糖果瓜子,都是俺三叔給我帶回來的。”
邵大剛氣悶的哼哼,沒好氣的指着盤子裡的餅乾問樑月:“這東西,是不是木華從孫家的鋪子裡帶回來的?”
樑月呵呵的笑,“爸,不管這東西是木華從哪帶回來的,反正都是吃的,咱只管吃就行。再說了,人雨蘭真是個萬一挑一的好閨女,別說是木華了,我看着都喜歡的緊。”
“你少在這兒攛掇着替她說好話,咱家跟她家,那矛盾是解不開的,我是打死也不會同意他倆的事兒。”
邵大剛說這話的時候,邵建華和邵木華剛好走到門口。
邵木華眉頭緊擰,薄脣緊抿,僵在門口一動不動。
邵建華倒抽口氣,無奈的拍了下他的肩,道:“進去吧,你要是覺得咱爸這話說的過了,今兒個有啥想說的,都跟他直說了就行。”
邵木華點點頭,跟邵建華一前一後進了客廳。把門關起來,阻隔了外面的寒氣。
邵建華邊走邊笑呵呵的說話:“爸,我可把木華給找回來了,還真是去了同學家裡,我找了好幾家才找到。”
邵大剛擡頭瞟了他們兄弟倆一眼,甕聲甕氣道:“坐下說話。”
邵建華臉上的笑很不自然,笑着笑着就再也笑不出來了,動作遲鈍的在邵大剛對面坐下。
看着邵木華也坐下後,邵大剛纔板着臉問起來:“好不容易放個假,你爲啥不回去住?是不是在省城開了眼界了,嫌棄咱老家在農村了?”
“爸,你知道,我不可能那樣想。”邵木華平靜的說道。
邵大剛冷哼道:“那你總得有個不回去的理由。少跟我說什麼爲了方便跟同學見面什麼的,這都是藉口,我要聽實話。”
“您要聽實話,我就直接說實話,咱們父子間,沒啥拐彎抹角的。”
邵木華頓了頓,語氣沉靜的說道:“我留在縣城住,是因爲雨蘭,就算我不說您心裡也有數。”
“你……”邵大剛心底騰地竄起一團怒火。
邵木華不慌不忙的,和緩道:“您先別忙着生氣,先聽我把話說完。”
他直視着邵大剛,神情從從容容的:“我跟雨蘭從小一塊兒長大,一塊兒上學。小時候我們在一塊兒玩,您覺得沒什麼,也就沒管過。說起來,是自從我高中畢業,您知道了我喜歡雨蘭的事兒,纔開始對雨蘭有各種意見的。”
“但是您不覺得太晚了嗎?實話說了吧,我從小就喜歡雨蘭,在心裡認定了的,這輩子就是她了。現在離我畢業還有兩年多,您可能現在不接受雨蘭,不過兩年多的時間能發生很多事,發生很多變化,我希望您給我點時間,這兩年多的時間不要管我,順其自然。”
“有個成語,叫適得其反,您越是反對,我心裡就越認定,這樣應該不是您本來的意思吧!”
邵大剛陰沉着臉看着他,問:“你的意思是,你跟孫雨蘭越來越好,還怨我了?”
邵木華搖搖頭,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可人要是被逼急了,我也不知道我會做出什麼樣的決定。可能會退學,帶雨蘭離開邵家莊也不一定。您知道,我的性格從小就有點認死理,說到做到。”
“你現在是連我的話都不聽了嗎?”
“我是成年人,能替自己做決定。爸,您和孫叔的矛盾,我其實已經知道了,那件事兒本來就是您的錯,結果這麼多年過去了,您爲了面子,還是不肯面對自己的錯誤,還要爲了自己的面子遷怒雨蘭,您真就覺得自己的決定都是對的嗎?”
邵木華深吸口氣,望着他突然愣住的神情:“該說的我都說的差不多了,要是您覺得我做的是不對的,請您先糾正自己的錯誤,再來管我。從小您就教我們,說一個人要是連自己的錯誤都不敢面對,是沒有資格去糾正別人的錯誤的。今兒個,這話您應該說給自己聽。”
邵大剛原本準備了一大堆教訓的話要說,可愣是一句也沒說出來,被邵木華一番話全都給堵了回去。
邵建華和樑月在一旁聽的是滿臉震驚,怎麼也沒想到,邵木華竟然能把平時脾氣一點就燃的邵大剛給堵得說不出話。
邵瑩瑩邊看着電視邊聽着,聽的反正是似懂非懂的,疑惑的撓撓頭,望向邵大剛道:“爺,雨蘭阿姨不是挺好的嗎?你爲啥不喜歡她?”
邵大剛一張老臉憋的通紅,口氣僵硬的回道:“小孩子家家的,懂啥,別插嘴。”
“哦。”邵瑩瑩噘着嘴,一臉委屈。
邵木華伸出手臂,笑着將她往懷裡一撈,揉了揉她的頭髮道:“瑩瑩挺懂事的,你爺就是心情不好,說話纔不好聽。瑩瑩是乖孩子,別跟你爺生氣。”
邵瑩瑩到底孩子心性,說笑就笑了起來,攬住他的脖子湊到臉上親了一口,道:“還是三叔最好了。”
邵大剛臉色訕訕的,低着頭憋了老半天,最後嘆了口氣道:“我今兒個過來,本來沒啥別的意思,就是指望着你能回去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