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半夏不氣不惱,微笑着問:“我可以進去了吧?”
她處事不驚的態度讓胡雪感覺自己的一拳頭砸在了棉花上,沒好氣地剜了她一眼:“哼,我倒要看看你有什麼能耐!”
她轉身離開,沈半夏勾了勾脣,也進了教室。
這節早自習要求背誦《陳情表》,這篇文言文是在沈半夏沒來學校的那段時間學的,在學校的同學早都已經學過了,文中的意思也知曉清楚,愛學習的同學早就連翻譯都背下來了,更別說這篇文章了。
眼看着早自習快要結束了,沈半夏坐在四組,四組的組長恰好就是熊佳佳。
同組的同學早就在她手裡把課文給背下來了,沈半夏還坐在位置上沒有動作。
她的同桌是個梳着兩條麻花辮的女孩子,名字叫黎錦繡,爲人內向膽小,不愛說話,在班上沒什麼存在感。
沈半夏和她幾乎沒什麼交集,兩人明明坐在教室裡最近的距離,實際上人與人的距離卻是千萬裡。
黎錦繡記憶力不行,讀了一個早上都沒能記下來,沈半夏沒怎麼讀,光坐在旁邊聽她讀,就差不多記下來了。
這時,坐在前排的熊佳佳就開始催促了,她故意站起身來說:“還有誰沒背?快點哦,等下老師要抽查了。”
整個四組,就剩下最後兩桌的人沒背了。
沈半夏就是其中一個,前排那些成績好的學生,紛紛投來鄙夷的目光。
在這個班,那些成績好的人都瞧不起成績差的同學,殊不知,他們在座的這些老師眼中的尖子生,說不準將來可能還會在那些當了大老闆的‘差生’手裡工作。
沈半夏覺得,讀書並不是唯一的出路。
但能多讀書並不是壞事。
“佳佳,我剛剛聽羅堅說,沈半夏在胡老師面前誇下海口,說是要在期中考試裡考進全班前十名,否則的話她就退學。”
說話的人高三一班的楊秀珍,她跟熊佳佳是從小學就認識的同學了,在這個班她們倆關係是最好的了。
羅堅坐在靠窗戶邊的位置,正巧剛剛沈半夏和胡雪說話的地方就靠近他坐的位置,所以他就聽到了她們的對話。
她的話音一落,周圍的人就嗤之以鼻了,“就她?還想考全班前十名?這吹牛也得有個限度吧!別到時候考不了,她又仗着她爹是村長就徇私舞弊……哼,她一個連陳情表都背不了的人,拿來的勇氣說這種話,真是可笑!”
熊佳佳對此冷眼相對,並沒有發表言論。
因爲她堅信,沈半夏這種人是根本不可能考到前十名來的。
要知道,她就是第十名,難不成她還考不過一個小小的沈半夏?
“她就是個狐狸精,就算她能考進前十,也肯定是她不要臉去勾引了老師……提前要到了答案!”
“噓!你不要命了?這話能亂說?”
“我哪裡是亂說?之前她那次政治隨堂測試居然考了第一我就覺得她跟王老師關係不一般……誰不知道王老師最好女色了……”
“行了,這些事你自己心裡清楚就行了,可千萬別到處亂說了……”
“……”
前面的人議論着,沈半夏聽力極好,自然是把她們的對話都給聽進去了。
上輩子,她的確有一次政治課隨堂測試考了第一名。
那也不過是她本身就對政治歷史這些很感興趣,隨便看看就能記住裡面的重要知識點,再加上她的語言表達能力很強,有些客觀題,她根據自己的想法來分析,自然能拿到高分。
儘管王六紅的確是個好色之徒。
可她沈半夏堂堂正正,壓根就不屑通過那種不恥的方式來得到一個第一名。
那些詆譭她的,無非都是些家境沒她好的人,再就是爲了討好熊佳佳來踩她,成績好又咋麼樣?人品不行,什麼都是白乾!
“好了,大家安靜一下。”
講臺上,胡雪突然發話了,“還有十分鐘下課,現在我抽三位同學當堂背誦前天我們學習過的《陳情表》。”
對於能背的好學生,自然對老師的這種抽查很淡定。
至於背不下來的差生,有的人無所謂,有的人緊張得手心都在冒汗。
比如黎錦繡就是後者,她一早上才背了三段,此時聽了班主任的話,整個人都在發抖。
她心裡甚至還默唸着,別點我……別點我……
“楊曉珊……來,你背一下最後一段。”
被點到的同學立馬站起來,直接就背,“臣密今年四十有四,祖母今年九十有六……烏鳥私情,願乞終養……臣不勝犬馬怖懼之情,謹拜表以聞。”
“很好,下一個……張棟,你背一下第二段……”
“……”
就在胡雪準備點最後一個人的時候,霍思思突然舉手,“老師,沈半夏說她也想背。”
胡雪眉頭一皺,這個沈半夏搞什麼鬼?
她學都沒學,怎麼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把這篇課文給背下來?
可既然有同學都這樣說了,她若是不給沈半夏一個機會,自然會讓人覺得她瞧不起成績差的學生。
“好,那沈半夏你就背誦一下第三段吧。”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沈半夏眼看着全班所有的同學都放在她身上的目光,淡定地站起來。
以前胡雪對她採取放養政策,壓根不會管她,像這種點人背書的事,無論如何都不會淪落到她的頭上。
她也壓根沒說過自己想背的話,霍思思卻突然說出那樣的話,她肯定是故意想看她出醜的!
呵呵,老孃不露一手,還真對不起你們費盡心思來算計我了。
她站直身子,把課本給合上,微笑着將第三段給背了出來。
“伏惟聖朝以孝治天下,凡在故老,猶蒙矜育,況臣孤苦,特爲尤甚。且臣少仕僞朝,歷職郎署,本圖宦達,不矜名節。今臣亡國賤俘,至微至陋,過蒙拔擢,寵命優渥,豈敢盤桓,有所希冀!但以劉日薄西山,氣息奄奄,人命危淺,朝不慮夕。臣無祖母,無以至今日,祖母無臣,無以終餘年。母、孫二人,更相爲命,是以區區不能廢遠。”
當她完整地把那段背下來之後,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