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鍊金廢渣
污水直接排進河裡,煉完的礦渣廢砂就地傾倒,有的乾脆當作鋪路材料。
只要一下雨,鍊金廢渣中的氰化鈉跟着雨水進入河中。
附近村子裡因喝了含毒的水而死牲畜早已數不清,鍊金廠附近的村民,因吃了被毒化的食物,死去的也不止一個兩個。
他親眼看到了一位呆坐在路邊,又哭又笑的年輕母親。
那女人叫蘇雨,丈夫隨着私人的淘金隊伍進了山,誰知吃了含氰化鈉的水煮的飯,命歸黃泉。
蘇雨爲了避免兒子不受丈夫的那種滅頂之災,每頓飯她先試吃,每壺水她先試喝。
可就在某個悶熱天,11歲的兒子放學回來時,在河灘的一個水坑裡洗澡……不慎嗆了幾口水,回到家就口吐白沫、鼻孔出血斷了氣。
請來的醫生直搖頭說:“氰化鈉中毒,沒救了。”
打那兒以後,蘇雨就瘋了。
只要見到跟她兒子年齡相仿的男孩子,她就強摟在懷裡,心愛地又哭又叫:“我的兒,快跟媽媽回家.”
凌義成聽司機說完,心臟一陣抽搐。
這之後,他的夢裡常會出現那個名叫蘇雨的女人,一聲哭一聲笑,一聲聲“我的兒,快跟媽媽回家.”
而後被噩夢驚醒,一身冷汗,一枕淚痕。
那裡的災難和罪惡似乎都與黃金有關。
一個採金人在每年的採金季節至少要採50克黃金,否則就入不敷出。
都是一些目光短淺、急功近利的人,採富棄貧,專揀品位高的地段採,品位偏低的統統扔掉。
一個個好端端的金礦牀被糟踏得不像樣子,再也無法進行正式開採。
技術和工藝十分落後,即使開採了富金礦牀,也淘不出多少黃金,大部分黃金還是被扔掉。
按照標準工藝,礦藏回收率至少70%,而那些人用原始的方法開採……
回收率低得可憐,只能獲得0.01%,甚至連這個數都不到。
而剩下的仍混在砂中,一場大雨衝個精光。
一年扔掉的金子竟多達數十億元之巨。
敗家子!
自己沒有礦的,又或者有些地方並非是砂金,而是脈金,用手摳不出來的脈金。
那些個體採金者沒有地質資料、沒有鑿岩機具、沒有炸藥雷管。
發不了大財,怎麼辦?
起碼也得把路費撈回來。
於是夥同一幫人直接去搶去偷,炸藥被偷、電線被割、礦石被盜.
甚至在支撐金礦的礦柱上採取金礦石……
結果“黃金夢”沒做成,幾萬立方米的石頭倒塌下來,反倒一命歸西。
爲爭奪所謂的“紅金臺”,難以想象的激烈衝突——早已成爲各個私人採金場司空見慣的事。
他走在那片黃土地上,黃土、河灘、石塊早已被染紅,又被風吹乾成褐色。
就連噩夢都是紅褐色的。
躺在牀上的凌義成,眉頭越擰越緊,一張俊臉似被寒流冷凍。
錢包鼓起來的個體採金人,花錢也瘋狂起來,五毒俱全到了極致。
幾個“採金王”du博時,錢不是用手數,而是用尺子量;有的母親死了不是燒紙錢,而是shao大團結……
金礦周圍淨是各種低級的,及爲走si提供洽談場所的黑窩。
“老爺子”卻完全沒所謂,甚至半開玩笑可以在那裡多開幾家du場。
凌義成當時胃裡一陣絞痛。
想盡辦法勸服了老爺子只收金子、不幹別的,他這才離開了那個鬼狼窩。
警察那邊要放長線釣大魚,屆時一網打盡,他只能送情報,然後,只能等。
即便將來等來了收網消息……就他現在這爛樣子:走偏路、玩太大,賠掉自己,怕是早已沒得爭了。
失眠時那些思念和幻想,何止是傻,簡直異想天開。
對比現在金光閃閃的蘇小漓,凌義成覺得自己就是那一堆鍊金廢渣。 凌義成胸口煩悶得不到紓解,幾乎瀕臨爆炸。
真不曉得什麼時候扛不住了,真爆炸拉倒,省得兩邊受罪。
他騰地坐起身,翻出煙盒火機,抽了一支出來。
煙沒來得及抽兩口,敲門聲突然響起。
誰?!
敲門聲刺激了凌義成本就拉扯到極致的緊張神經。
他驚得差點原地跳起來,被煙嗆到一股氣鑽進肺腔悶頭亂竄,肺葉都刺痛。
凌義成掐滅煙,掏出腰間的彈簧刀,悄然走到門口,從貓眼看出去。
難以置信。
竟是蘇小漓。
她怎麼找到這裡來了?
女孩的身後並沒有其他人跟着,凌義成忙收起刀,打開了門。
蘇小漓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只是聞到煙味後,皺了皺小鼻子。
“收拾行李,跟我走。”蘇小漓只淡淡瞥了他一眼,十分平靜,言簡意賅。
凌義成一愣。
“你走不走?”蘇小漓已經變臉,目光犀利,聲音更冷了幾分。
活生生一隻即將齜牙的小野獸。
臉上只寫着:你姐我耐心有限,不想死就快點動彈。
凌義成的利弊權衡0.01秒完成。
匆忙收拾,一個字都不敢反抗。
人貴有自知之明——最怕她冷臉。
好在行李簡單,不過一個手拿包,一個小手提箱。
蘇小漓就靜靜地站着等他,坐都沒坐。
小手提箱蓋子被扣上的瞬間,她扭頭就往門外走去,似是好耐性終於耗光。
凌義成只得快步跟上。
電梯裡,蘇小漓直接按了B1停車場的按鈕。
凌義成:……
雖然完全不知道要去哪裡,雖然是無賴痞子的出身,凌義成也知道應該先去酒店前臺結賬。
他輕咳一聲,鼓起勇氣說道:“得先去前臺……”
話音未落,蘇小漓已經冷冷掐斷,“結過賬了,房間鑰匙給我就行。”
“……”凌義成無言以對。
如同一支剛點着火的香菸,毫無預兆地被摁滅,熄滅的煙霧都來不及飄出來。
在她面前,沒有骨頭。
只能聽候發落。
蘇小漓上了吉普車駕駛座。
凌義成乖乖坐到副駕駛,繫好安全帶,箱子輕輕放到座椅後邊,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心底忐忑。
“帶你認路。”講完這句,蘇小漓再也沒開口說話。
凌義成一肚子的話,在蘇小漓的低氣壓下全部清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