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一片靜謐,久久無聲,靜得孤寂、無奈。
過了好一會兒,蘇小漓才悠悠說道:“一臺戲,做歹角,幹壞事、利用人。原來……是這樣一種感覺。”
——沒有羞愧,沒有害怕,也沒有難過,只是心裡有些空、有些冷,所以想讓濁火燒得更旺。
整個晚上,陸斯年只沾了一口酒,此刻無比清醒。
喉間苦澀。
心裡疼,帶着森冷。
“他不值得你對他那般笑,哪怕只是一瞬幻覺,他也不配。”
陸斯年應非所聞,完全說起別的事情。
蘇小漓扭頭,一雙水眸望向身邊的陸斯年。
水眸深處,恢復了往日的清澈,也現出了小貓惓窩時的不解和迷濛。
陸斯年回望她,複雜目光深入女孩眼底。
他的眼裡,偷偷藏匿好了不想讓女孩看到的佔有慾和不痛快。
現在,眼底只剩下了理解和珍惜。
還有心酸——即便要自保,也不要這樣委屈自己。
更有期許——希望女孩有運用這些微末伎倆的能力,也有輕視它們的實力。
蘇小漓心頭一凜,撼然之至。
呼吸停滯片刻,鄭重答應:“好。”
陸斯年心底的森冷被這聲“好”漸漸沖淡,沉默半晌,終於和煦一笑,“走吧。”
只是,並沒帶她回陸宅休息。
過不了兩天兩人即將離港,陸斯年帶着蘇小漓在山路上兜風。
最近這幾天他都是看着手錶,每一小時每一分鐘倒數着過日子的。
離開了港島,小漓會變成大家的蘇小漓,不再是他一個人的蘇小漓。
只想她如今日今時這般陪伴自己。
況且一旦離開,她的生命……也會越發不可控。
陸斯年胸中又開始糾痛。
真想留她一輩子在這裡。
也不知在山路上盤桓了多長時間。
陸斯年緩緩將車停在路旁,眼前是依舊燈火輝煌的維多利亞港。
夜色漸涼,蘇小漓已經倚着座位入睡,他關上了車窗,只留下一絲縫隙方便她通暢呼吸。
側身看着蘇小漓熟睡的容顏,陸斯年怔怔出神。
此時的女孩,純粹、嬌嫩、勾動原始yu望。
是自己殘酷的軟肋。
也是最堅韌的依靠。
他起身,雙臂撐住,將蘇小漓整個人困在座椅與胸膛之間。
湊近了她的粉脣。
卻頓了頓,轉而偏向了粉嫩光潔的額頭,輕輕印了下去。
身體發燙,嘴脣更燙。
良久,他才生生忍住繼續下去的念頭,不捨地坐回座椅。
滾燙的掌心裹住了她的小手。
略帶薄繭的修長手指,輕輕摩挲過女孩的左手上已經幾不可查的疤痕。
意味深長。
無論她的哪裡,都柔軟美好。
巧克力吃多了壞牙,爺爺從不讓他多吃,可小時候的陸斯年還是會偷偷藏起來幾塊,連鄭伯都不知道藏在哪裡。
他望向車窗外的無邊夜色。
天亮了。
清晨的鳥叫聲喚醒了蘇小漓。
竟在車裡過了一整夜。
蘇小漓想要伸手揉揉眼睛,卻發覺兩臂痠麻,右臂是被自己壓得,左臂被陸斯年枕靠着。
不止,她的脖子也動不了了。
蘇小漓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真行。 “醒了?”陸斯年被蘇小漓的動靜弄醒。
蘇小漓白了他一眼。
坑隊友的傢伙。
“怎麼了?”剛睡醒的陸斯年還有些懵。
“落枕了。”蘇小漓殭屍一樣歪着脖子,殭屍一樣的語氣。
陸斯年愣怔片刻,一個沒忍住笑出聲。
不能笑。
急忙假裝咳嗽。
這笑聲,傷害性不大,侮辱性極強。
蘇小漓嘴角一抽,想別過臉去。
別都別不過去。
只能一臉倔強地梗在那裡。
奇恥大辱!
陸斯年努力將笑意吞在喉嚨,“我帶你回家休息。”
蘇小漓蹙着眉,只得斜眼看他,心頭卻涌上幾分說不清的情緒,真不知道說什麼好。
“哼!”
小鼻子裡出來一聲。
男人這種生物,簡直匪夷所思!
總之,惱火。
陸斯年的笑意,一天都沒下去。
蘇小漓完全懶得理他,歪着脖子艱難完成洗漱沖澡,用毛巾捲了個圓筒墊在脖子下面,躺在長沙發上看書。
陸斯年一身清爽地進了她的房間,門都沒敲。
臉上笑意依舊。
蘇小漓頹然,深吸一口氣,“你的嘲笑,適可而止。”
結果陸斯年脣角更彎了。
“我囑鄭伯去查林二了,也讓秘書去開聯交所的戶頭,想什麼時候開始學?”真難爲他沒忘記正事兒。
“現在!”蘇小漓想直接坐起來,完全忘了脖子的情況。
結果可想而知,一臉酸爽。
對這脖子真是“恨鐵不成鋼”。
陸斯年短促一聲笑,忙扶她再次側臥,“你躺好聽。”
好學生蘇小漓豈會聽他的。
這回學乖了,慢慢起身靠倒在沙發背上,挨着柔軟的靠墊,拿起毛巾圓筒架在脖子上,總算舒服了些。
作爲要上課的學生,這是她能接受的底線。
陸斯年目光閃動,脣邊始終掛着笑意,“爲難你了。”
他拿起電話,“給小小姐房裡送兩杯咖啡。”
接着,整整一個上午基礎知識和交易方法的密集灌輸。
人生的每一個階段都要努力,環節一斷,前功盡廢。
沒理由埋怨通貨膨脹,競爭劇烈,把自己擠出市場之外,需要先自我改良品種、提升水準,主動加入戰局。
一切靠yu念和自律。
枯燥複雜的概念和術語,在陸老師這個常年和股票打交道的人嘴裡,多了不少實際案例,學起來變得沒那麼艱難。
饒是如此,想要深入一門新學科的學習,也不是件容易之事。
陸斯年見蘇小漓理解開始逐漸吃力,立即鳴金收兵,總結上午成果:
“沒有無風險的收益,一切操作的前提,是你知道自己要什麼,以及在做什麼。”
“嗯。”蘇小漓認真點頭。
“不急,到了京城也可以慢慢學,遙控指揮這邊也很方便。”
“嗯,”蘇小漓應下。
她也沒貪心到想要一口吃成個胖子,“不過到京城就開學了,時間會比較緊。”
“那就晚上學,再加上週末。”
“嗯。”蘇小漓隨口應道,接着一愣,“嗯?晚上?”
什麼意思?
陸斯年朝着有點懵圈的女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