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涼的水打在臉上,陸斯年強迫自己再冷靜一點,方纔的追擊與突圍,莫名使得籤文再次他擠入腦海。
揮之不去的幾句話,忽而壓得他有些喘不動氣。
流星,向來是在瞬間隕落的。
他自認沒辦法承受。
待陸斯年終於調整成淡定從容的表情,回到包間時,已經上菜了。
女孩正在細細觀察眼前這盤招牌名點——“鮮蟹燕窩釀鳳翼”。
莫名想到某世界知名快餐的炸雞翅膀。
完全不想動用矜持的筷子。
她看向陸斯年,眨眨眼。
陸斯年一愣,“嗯?”
“想用手抓着吃。”女孩坦誠交待。
陸斯年自鼻息嗤笑一聲,眸底顯出幾分興味。
“完了,我也想。”
兩人襯衣袖口皆懶散半挽。
淨手。
開張。
兩個雞翅膀下肚,蘇小漓滿意地用溼毛巾擦乾淨手。
她端起紅酒一飲而盡,“痛快。”
餐廳老闆知道陸家兩位矜貴客人來了,特地贈送了店裡珍藏的紅酒佐餐。
陸斯年放下手中的雞翅,拿起溼毛巾,“別動。”
蘇小漓不明所以。
陸斯年一點點擦拭她嘴角殘留的油漬和紅酒。
其實……還想幫她把鬢邊的一縷軟發,掛到耳後。
忍了又忍。
不能急。
默默深吸一口氣。
蘇小漓一不小心瞥見陸斯年的胳膊。
“咦?你胳膊上的疤痕還沒消嗎?我的都已經要沒了呢。”
她給陸斯年看自己的手,“藥膏很好用的啊。”
陸斯年不在意地笑笑,“疤痕體質,不太容易去掉。”
“哦,那你要堅持塗啊。”蘇小漓認真囑咐他。
“嗯。”陸斯年沒動眼皮,順口應下。
只專注幫她輕輕擦拭。
臉上乾淨了。
“其實,還有件事兒……”蘇小漓的臉色忽而有些重。
“什麼?”陸斯年放下毛巾,凝視着女孩。
“林二。”蘇小漓單手支起下巴,“不管她是不是針對我們兩個,還是有必要多瞭解些她的情況。”
陸斯年心頭一凜,“說說看。”
蘇小漓一邊捋着思路,一邊慢慢講起了自己的分析。
“想必她目前,手還插不進陸宅,那她下藥的目的,有可能是想料理了內部的林大,只不過借用了爺爺的手。”
“只是,能做成這番事,必有裡外連通,鄺嘉銘帶她入場,還缺一環在事成之時接應的人。”
蘇小漓悠哉依然,說出這幾天來的分析結果。
陸斯年坐直了些。
——確實。自己的生物學親爹陸家豪,正是女孩沒能想透的那一環。
“不管怎麼說,林二其人,攪弄風雲的一把好手,不得不多瞭解些。”蘇小漓可不想未來敗興地栽在這人手中。
這刺,她要提前拔出來纔好。
想要走得再遠一點,就要主動出擊,規避風險。
“你想怎麼做?”陸斯年平靜外表下隱藏了一絲焦躁。
“私家偵探?亦或策反幾個熟悉她的人?”蘇小漓歪歪腦袋,奈何她只有大方向,在這方面卻沒什麼經驗。
陸斯年沉吟。 寄希望於自己一個人保護蘇小漓,確實不如所有人都警覺起來,能防一個是一個。
小漓的主動不是壞事,有自保意識,他也更放心。
雖然……一點也不想她知道陸家豪是黑幕之一,還擔當了重要角色。
只是比起自己的臉面,小漓的安全確實更重要。
總要讓她順利熬過籤文的應果時間。
“那就找鄭伯吧。”陸斯年想通了,和顏悅色地建議。
“鄭伯?”蘇小漓猶豫,“那豈不是爺爺也會知道我的這些小動作?”
事情鬧大了誒。
陸斯年失笑,戲謔反問:“找別人,你覺得爺爺會不知道?”
蘇小漓恍然,連連點頭,“有道理。”
“鄭伯做事也更穩妥些。”陸斯年補充。
除了相信鄭伯的手腕……
關鍵是自己也會第一時間知道調查結果,不需要小漓自己一個人承擔。
“那就這麼定了。”蘇小漓笑容嫣然。
她端起紅酒杯,“爲我第一次主動‘作惡’,乾杯。”
躍躍欲試的小臉紅撲撲,璀然而笑,目光一片清亮天真。
完全看不出要“幹壞事”的樣子。
陸斯年很自然地和她碰了杯,嘴脣沾了沾紅酒就放下了。
只是,心頭幾分欣慰。
——蘇小漓第一次“作惡”,只有自己是同謀。
即便太陽下山、冷氣開足,和她一起“幹壞事”,竟是溫暖的。
兩人就着好酒好菜又聊了不少。
自從那天從書店出來後,蘇小漓舉手投足間不自覺地多了幾分灑脫與迤然。
純裡帶嬌,鬆弛自在,笑起來格外搖曳生姿。
日夜與這樣的蘇小漓相處,陸斯年真怕自己下一秒就破防。
按捺不住的衝動。
“話說回來,以後陸氏你就是‘一言堂’了,和當年的爺爺一樣。”蘇小漓的眼神中已有幾分醉意。
連續數日疲累,她有些不勝酒力。
陸斯年幾乎沒喝,倒還好。
他眼底只多泛起幾分深琥珀色波光,依舊溫和沉着,“至少,我會聽從你的建議。”
“我自己都還有好多不懂的呢。”蘇小漓噙笑。
“哦?”陸斯年一臉不相信,眸底也蘊了笑意。
女孩的能力他是親眼所見的,畢竟這兩月以來兩人天天在一起。
她的思考深度、才智決斷、想象力、領悟力,每每都讓他歎服,且如癡如醉。
小漓居然還有不會的。
“很多啊,就比如眼下如何主動防範,再比如股票、期貨、期權這些。”蘇小漓想起陸老爺子給她的股票。
陸斯年頷首,原來如此。
“想學嗎,我可以教你。”他溫和道。
蘇小漓卻之不恭,連連點頭,“那就先開它兩個戶頭。”
一時間發現了新目標,頗有些豪氣沖天。
“哪裡需要這麼多,爺爺給了你不少股票,可以直接操作。”
“從頭開始比較好。”蘇小漓嘴角微彎。
不入草莽,怎知江湖?
她眼神忽而又有些幽迷,“兩個戶頭也可以對衝着玩。”
兩個戶頭,一個用於自己,一個用於凌義成。
自清州一別,兩人一直沒有聯繫。
也不知自己對他說的那些話,起到一丟丟的作用沒有。(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