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以沫一宿都沒有離開,她一直坐在屋頂,人好像化爲了雕塑,守了一晚。
這一晚,對雲錦來說何其難熬,但是對宮以沫來說更是如此!
聽着那幾乎徹夜未消的哭泣聲,她突然覺得自己是不是做錯了……那樣一個人,她或許懦弱無用,或許好哭畏縮。
但是也乾淨純良,她,是第一個敢對她說,因爲嫌棄皇帝醜而不願邀寵的人。
宮以沫想起前些日子閒聊的時候,她偷偷的說想再去民間的樂坊跳舞,她說那是她最美的時候,所有的人都爲她的舞步傾倒,她很想再去一次。
……或許她確實一味的在給金允添麻煩,可是金允也甘之如飴吧,這樣一個有些小可愛的脆弱女人,真的讓人沒辦法不去保護她。
第二日,皇帝走的時候,是面帶笑容的,他眉宇間盤亙的陰霾被驅散,宮以沫冷眼看着他走遠,連忙跳了下去。
她進門的時候,雲錦正在穿衣,她嚇了一跳,緊緊的護住自己的胸口,如驚弓之鳥!
宮以沫看到她身那些青青紫紫的痕跡,眼,是她自己都控制不住的怒氣!
金勝那個狗皇帝到底懂不懂怎麼憐香惜玉?!
見是宮以沫,雲錦有些狼狽的想整理一下自己,可是她現在身沒有一處完好,遮又有什麼意思?
這些曖昧的痕跡讓她無地自容,見宮以沫坐過來,她不由自主的往牀裡面縮去。
“別動!”
宮以沫突然抓住她,手心下,她的身體微微顫抖,不知是因爲害怕,還是因爲昨夜留下的恐懼。
宮以沫安撫着她,然後一點一點扯掉了她抱在胸前的被子,連同穿了一半的衣衫,讓她暴露在自己眼下……嬌嫩,而脆弱。
見宮以沫看着她不說話,雲錦有些羞赧的說道,“陛下,他已經答應我了,他說,他不會送允兒去婁燁!”
她語氣裡有些小驕傲,似乎已經忘了,昨夜她是怎樣悽悽慘慘的哭了一夜,忘了自己被怎樣的對待。
宮以沫掩下心裡的複雜,誇獎道,“我知道,除了你,沒有人做得到。”
她的話讓雲錦的臉微微發紅,有些彆扭的轉過了身子。
“姑娘別看,我這殘花敗柳之身,只會污了你的眼睛。”
宮以沫卻拿出一瓶藥來,“雲錦夫人的身子,必然是天下最漂亮的,否則怎麼生得出金允來?”
她手指染着膏藥,在碰到她肌膚的瞬間,雲錦忍不住一顫。
她有些疲憊的閉眼睛,竟然是任宮以沫爲所欲爲了。
淡淡的藥膏香,讓她神情舒緩了不少,從剛剛一直緊繃的神經,也漸漸放鬆而來下來。
她突然道,“昨晚,姑娘一直都沒有離開吧?”
宮以沫頓了頓,輕聲“嗯”了一聲。
“我知道。”
雲錦笑了笑,閉眼的她,那笑容顯得有些悽苦,她突然道。
“……其實……昨晚有很多次,我都受不了,想找你呼救。”
宮以沫呼吸不由放輕了,幾乎在屏息聽她講話。
“我知道,只要我喊,你絕對會來救我,你次還教育允兒,其實姑娘你有時候,也是個不顧後果的人啊。”
她半睜着眼睛,長長的睫毛輕顫着,似乎在害怕。
“但是我忍住了,每一次,我都對自己說,在忍耐一會,再忍耐一會好了,沒想到這一忍,是一個晚,和噩夢一樣。”
宮以沫垂下眼沒有說話,她繼續說道。
“其實昨晚我更希望你能衝進來救我走!這樣我有藉口了,不是我沒有勇氣,不是我不想堅持,是你打斷了我的堅持……可是,你沒有。”
她沒有忍不住,也沒有衝進來,那低哀婉轉哭聲讓她內疚,卻不會讓她失去冷靜。
“所以昨晚有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是恨着你的!”
雲錦說完,睜大了眼睛轉身,看着宮以沫。
“而且,我發現,恨一個人的時候時間會過的更快,所以我更加的恨你。”
宮以沫一手拿着藥瓶,一手懸空的看着她,神情,竟然有些悲憫。
“那你爲什麼不恨皇帝?”宮以沫淡淡開口,“那個直接對你施暴的人,那個造了你們苦難的人,你爲什麼不恨他?”
宮以沫的問題,讓雲錦夫人微微張開了嘴,不知道如何反駁。
“因爲,你懦弱!”
宮以沫看着她,眼底是浮動的光,她語氣也很輕,並不像在反駁人。
“在你心裡,皇帝是高高在不可打敗的,而在你心裡,我跟你一樣,是一個女人,但是我卻你自在的多,恨他,讓你感覺到可怕,因爲你覺得不可能是他的對手,但是恨我變得容易得多,因爲在你心裡,女人再如何,都是弱者。”
“不……”
雲錦臉色發白,被這樣**裸的揭穿,讓她幾乎承受不住!她痛苦的抱着頭搖頭,不是這樣的!
“你還記得你前幾日跟我說的那個願望麼?”
雲錦突然不動了,低着頭,一聲不吭。
“你說你想去民間樂坊跳舞,再體驗一次讓世人爲你的舞姿傾倒的感覺,你還記得?”
宮以沫說到這,突然有些煩悶的鬆開了一點胸前的衣領。
“你說得對,我有時候衝動起來確實不顧後果,所以我現在問你,你還想去麼?如果你說想,我拼死送你出去一回,不管成不成,我說到做到!”
雲錦聞言擡眸看着她,眼裡竟是閃爍的淚光。
“對不起,當日種種,當一場夢吧。”
“爲何?”
“因爲,已經晚了啊……”
語畢,宮以沫聽到一夥人匆匆而來,隔老遠便笑着唱道。
“聖旨到……雜家給娘娘賀喜來了!”
宮以沫躲在一邊,不一會兒,一羣人走了進來,他們見雲錦衣衫不整,連忙過來幫着雲錦一件一件的穿衣,整個過程雲錦神態漠然,好似變了一個人。
爲首的太監滿臉堆笑,“雲妃娘娘好福氣啊!這麼多年陛下都忘不了您,可見對您情深意長。”
雲錦突然看了他一眼,那太監連忙反應過來,笑着拍了自己的嘴巴一下,“瞧奴才這張破嘴!什麼雲妃娘娘,分明是雲貴妃啊!娘娘休惱!”
雲錦突然開口了。
“你說錯了我的位分。”
那太監臉色一白,誰知道冷宮的鹹魚還會翻身?
他正想說些討好的話的時候,雲錦卻看都不看他說道。
“既然說錯了,那自己掌嘴吧。”
她的話,讓所有人驚呆了,誰不知道雲錦是個懦弱的性子?
但是那太監畢竟不是一般人,連忙扇自己耳光子,下手挺狠,啪啪啪的聲音在冷宮迴響,一邊打,還一邊說,“奴才錯了,求娘娘原諒!”
宮以沫在暗處,看着雲錦在懲罰太監時,那眼神,從微微的不安害怕,到快意,到凜然。
然後在扇耳光的聲音,換好了衣服。
她瞥了宮以沫藏身的地方一眼,又環視了一圈,淡淡一笑。
“以後,本宮是雲貴妃了,這裡的一切——燒了吧。”
說完,她大步走了出去,而宮人們聞言,連忙將火摺子拿出來點燃蠟燭點火,笑話,這可是皇帝的心人,她們可得罪不起!
在一片火光,宮以沫目送雲錦離去,而火燒起來之後,雲錦也適時回頭,雖然看不到對方,她們的眼神卻好像碰撞在了一起。
一眼,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