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於別人家的炮竹聲聲,馬家今年這個年關顯得有些冷清。
由於父親過世,倆兒子家要連着三年不能貼對聯、放鞭炮,意爲守孝。
加上馬明琪放棄財政局職位的消息不脛而走,不管是馬明朝家,還是馬明軍家,都比以往更加冷清了。
所以大年初一那天,馬明琪才願意待在吳遠家,遲遲不肯離開。
因爲只有在那裡,她才能感覺到些生活的溫度和氣氛。
可惜接下來的幾天裡,馬明朝說什麼也不讓她去了。
好在她帶回了傢俱廠過去一年的賬本。
沉浸在數字世界上,能讓她暫時忘卻家中的冷清。
不過三天時間整理下來,馬明琪看着她確認了三遍的月度營收表,不禁有些懵。
擡起頭來,看向窗外。
天色已經黑了。
堂屋裡,大哥和二哥正小酌着白酒,聊得不亦樂乎。
馬明琪把馬明軍叫到屋裡來,指着最後整理出來的五位數道:“大哥,工場每個月有這麼多收入,這是真的嗎?”
那其實只是去年下半年的統計。
從八月份的兩萬餘利潤,一直到年底元月的近七萬利潤,漲勢喜人。
兒戲得像是教科書上的習題一樣。
所以馬明琪纔有此一問。
不料馬明軍只是瞥了一眼,便脫口而出道:“幾萬塊錢的小賬,能有什麼假?”
這下可把馬明琪給鎮住了。
連帶着跟過來的馬明朝,也聽得目瞪口呆。
他原以爲吳遠要拿三萬塊買車,已經是下了很大決心,花錢充面子。
沒想到,人家已經相當低調了。
就憑這利潤表,買輛全新的20萬桑塔納,也不在話下。
然而讀過書的馬明琪,明顯想到的更多。
她並不驚訝於大哥說話的內容,而是震驚於他說這話時的口氣和態度。
一幅見慣不怪的態度。
於是刨根問底道:“大哥,對於遠爺的身家,你到底知道多少?”
馬明軍矢口否認,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
既然答應了師父要對倒騰國庫券的事兒守口如瓶,那他就得閉上嘴巴。
即便是面對親弟和親妹。
兄妹倆誰都不信大哥的話,但都沒再追問。
只是馬明朝嘟噥道:“看來我得儘快給老闆找車源了,否則耽誤了老闆大事,這損失我可賠不起。”
馬明軍卻道:“師父這人不講排場,所以車不重要。其實你更應該注意的是,三月份跟師父去上海,一定要保護好他。因爲他肯定是去忙大生意的,很大很大的生意。”
親兄弟之間,能說的也就言盡於此了。
隨即馬明軍又對馬明琪道:“還有你,小妹。你一個女孩家,一輩子幹對兩件事,就夠你享福了。一是跟對老闆,另一個是嫁對老公。”
“如今你辭了財政局工作,跟了我師父,已經佔了一樣了。另一樣……”
結果話未說完,就被馬明琪撒嬌着打斷道:“我還小,嫁人早着呢!”
馬明琪心如鹿撞。
在嫁人這方面,至少她已經排除了一個錯誤選項,逃離了繆磊的魔爪。
而這一切,都是拜吳遠所賜。
辣個男人,註定是她命定的貴人麼?
也許我不該太貪心,只佔一樣就該心滿意足。
“大哥,二哥,我也想喝一杯……”
家裡多了一堆的孩子,小江和玥玥反而顯得安靜多了。
只是家前屋後的癩蛤蟆可遭了殃。
不管是在冬眠的,還是早醒的,都被鍾文強帶頭挖出來,掛在樹上曝曬。
更有甚者,直接扒了皮,扔進了門前石子路南面的河渠餵魚。
魚兒正在殘留着冰凍的河面下,爲覓食犯愁。
一看竟然有人投喂,立刻感謝大自然的饋贈,紛紛搶食。
這時,鍾文強就帶着倆孩子在河邊看,然後講着上回暑假吳遠帶他們過來釣魚的盛況。
主要是給熊文講。
因爲那次舅舅沒帶他來。
緊接着,身後傳來大黃一陣歡快的狗叫。
那是歡迎主人回家的聲音。
鍾文強立刻帶着倆孩子撒奔兒往回跑,邊跑還邊叫:“快走,老舅回來了!讓他知道我帶你們來河邊,我就完了!”
果然不出意外,鍾文強喜提擡腳踹三下。
他就只能生生地受着,連棉褲被踹掉了都不敢往上提拉。
最後還是楊落雁幫着勸了句:“行啦,他們仨去河邊,我一直在門口盯着呢。”
楊落雁一開口,吳遠也就放過了孩子。
這一幕恰好被趕來的馬明琪看在眼裡,羨慕在心裡。
楊落雁就是隻佔了一樣:嫁對老公。
現在成了十里八鄉最風光的女人。
當初那些傳言說她下嫁的女人,現在全都乖乖閉嘴了。
見到馬明琪過來,吳遠當即招招手:“你來得正好,初八廠子揭牌儀式,得搞得隆重些,你去準備準備。”
馬明琪當時就覺得意外。
大哥說過,遠爺是個很低調的人。
怎麼會要大張旗鼓地搞廠子的揭牌儀式呢?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吳遠接着道:“這次揭牌儀式,讓四個集體村在前臺唱戲,一定要把咱們興旺傢俱廠是集體混合所有制企業的性質,高調地宣揚出去。至於各自的持股比例,一個字也不要提。”
原來是這樣。
馬明琪恍然大悟,遠爺花錢讓各村委會出風頭。
多新鮮。
不過那些村幹部肯定樂意,等於是雙贏。
“另外,你統計一下,去鄉里的範家飯店訂幾桌酒席,初八晚上。”
吩咐完畢。
楊落雁過來留客:“明琪,正好飯點了,留下來吃飯。”
馬明琪有些慌亂,忙不迭地邊逃邊道:“不了,小娘,我還有事。”
楊落雁疑惑道:“這孩子臉皮也太薄了,連頓飯都不敢吃。”
吳遠揮揮手:“隨她去吧,慢慢來。”
其後的幾天,馬明琪打着吳遠的招牌四處奔波。
不僅通知到了各村村幹部家裡,而且請村裡掌禮房的老人,寫好了標語、對聯備用。
甚至還從別的村請了個舞獅隊和旱船隊,買來了揭牌當天要散發的糖果點心。
攏到最後,交給吳遠一看。
整挺好,全面細節。
唯一就是旱船隊和舞獅隊價錢要高了點。
不過她一個姑娘家,心眼子玩不過旱船隊和舞獅隊那些老油條,也是正常。
無妨。